“你都知道了？”沫妍青有一晃的失神，她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可是一瞬间又变得情绪低落：“知道了又能怎样，你现在还不是大都督夫人呢。你得靠着甘府，你哪来的勇气和甘府决裂呀。”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甘沛霖凛眸看着沫妍青：“你们欺瞒着阖府上下。你为了夫人的身份，才会拼了命的挣银子供给祖母所需。”
沫妍青冷蔑道：“你懂什么。银子是个好东西。别说是我，就算是你，若没有沫初雪的真金白银，你可以让陈锐满皇城的撒网吗？”
“有趣。”甘沛霖笑的有些凄凉：“甘府就像……就像皇家的天牢那样。这里没有什么温暖和谐可言，有的不过是互相的监视和利用。有钱能使鬼推磨，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可惜，所有人都生活在皇权的眼皮子底下，再怎么做也不能出格。”
“不错啊。”沫妍青忽然有点赏识甘沛霖：“姳露要有你一半聪明，该多好。可惜，她就是个蠢到骨子里去的贱丫头。当初我就该掐死她。否则哪里轮到她今日听你的唆使，就来向我讨债！”
“毕竟真的是你害了她。”甘沛霖冷蔑道：“你本来是要害我的。若我没了清白之躯，你就会向父亲和祖母进言，彻底趁早把我打发出去。最好是找个各方面都不如甘府的人家，最好还是个庶子，让我去自身自灭。对吗？”
“谁知道你的命这么硬。”沫妍青冷蔑道：“不，应该说是你这丫头，那么多鬼心眼。你居然对姳露下手……”
说道这里，沫妍青不由得激动起来，先是大口大口的喘气，随即咳嗽起来。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唇瓣就开始发黑，整张脸惨白，偏偏双颊涨的鲜红，看上去特别吓人。
“母亲，你还是保重自己吧。”甘沛霖似笑非笑的说：“若你真的走在春天前头，父亲随时会撸掉你夫人的头衔，以妾室的身份葬了你。那甘府的子女，就自然不用为你守孝。”
“你……”沫妍青硬是心口疼的，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副样子，甘沛霖不喜不怒，只觉得是情理之中会发生的事，平淡至极。
“得了，等下御医来了，好好给你调养。”甘沛霖懒得和她废话。“也不知道还能这样和母亲说几次话，往后怕是机会越来越少。”
“你给我……站住！”
沫妍青左手狠狠抓住自己的心口，咬着牙问：“你告诉我真话，初雪是不是死在你手里了？”
“我早就说过没有，是你不信。”甘沛霖回头看着她那张濒临死亡的脸：“也不错了，总算你心里还有一丝亲情。”
说完她推开门往外走。
“不是她……”沫妍青紧紧抓着心口，浑身颤抖：“难道是她……”
果然，御医和管家等在庑廊下面。
“大小姐。”御医很是客气，想来也知道是给姜域面子。
“母亲病着，脾气有些不好，也睡不好。劳烦御医给她开些安神静气的药，让她好受些。”甘沛霖温和的说。
“是。”御医毕竟心里有数，答应了大司马走个过场，当然也不必太尽心。
“瞧她这样子，曾经应该很坏吧。”陪着甘沛霖走了很远，燕子才这么说了一句。“夫人的母亲是被她算计的吗？”
“我是个没长心的人。”提到母亲，甘沛霖特别自责。“从前母亲在的时候，我是被众星拱月的嫡女。成日里就只会关心哪家胭脂铺子的脂粉好看，谁家又进了时兴的料子。母亲叫我读书写字，调制香料，也偶尔会教我针织女红，却从来没有教过我谋算人心。以至于，我一直以为父亲很疼爱母亲。也是她走后，我瞧见父亲待柳如媚的样子，才知道，他兴许并不在意母亲。可我母亲，却用另一种言辞，讲述着她和父亲的情爱绵长。”
这些话，在甘沛霖心里藏了很久，如今说出来，她觉得好受些。“燕子，你知道吗？我以前很胆小，就算被沫妍青欺负，我也只会躲起来哭。他们安排了我的命运，我只能哭着接受，却凭着自己内心的一股执拗，想扭转乾坤。有这样的勇气，却居然不敢反抗，我是不是很笨很蠢？”
“那时候，夫人应该还小吧。”燕子有些不信，面前的甘沛霖会是个胆小懦弱的人。“瞧着夫人今天冷静自持的样子，奴婢实在无法把胆小怯懦和夫人联系在一起。”
“见得多了，自然就不怕了。”甘沛霖微微一笑：“打磨自己的过程，会特别痛，但特别有效。”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回到了摘星楼。
摘星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冷峻的目光在投向甘沛霖的一瞬间，倏然被点亮。
不知道为什么，甘沛霖看见他的时候，会觉得特别安心。
“主子，您来了。”燕子很是高兴的上前行礼。
姜域微微颔首，目光始终落在甘沛霖身上。“脆芯告诉我，这个点你还没吃过东西。若把我夫人饿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甘沛霖走到他面前，唇角微卷：“不提吃的还好，一提就饿。这么冷的天，若打边炉一定很暖和。”
“就知道小姐最喜欢这个，奴婢已经准备好了。”脆芯笑眯眯的说：“瞧，冬菇花菇笋片肉卷，都是小姐最喜欢的。可惜府里没有极好的明虾，不然更锦上添花。”
“无妨，反正饿了，吃什么都香。”甘沛霖欢喜的对姜域道：“你也一起用些可好？”
姜域自然是点头：“好。”
“对了脆芯，让人去拿两坛子百花酿。”甘沛霖忽然想大醉一场：“难得有情致，大都督可愿赏脸，与我一醉方休？”
总感觉她是哪里不对劲，姜域捏了捏她的鼻尖：“好。”
脆芯和燕子忙前忙后的，又是帮着烫肉卷，又是斟酒。
甘沛霖和姜域吃的津津有味，还不时对饮。
沸腾的汤汁香气四溢，软嫩可口的美食让空落落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吃着喝着，两坛子百花酿就见了底。
甘沛霖却意犹未尽：“脆芯，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拿酒啊。”
“大小姐，差不多可以了。若喝醉了，明早起来头会痛的。”脆芯小声提醒。
“不会醉的。”甘沛霖笑弯了眼眉：“我脑子里特别清楚，去拿嘛。”
姜域冲她点了下头。
脆芯只好让人去拿酒。
“这么喝不过瘾。不如咱们比比谁喝的快？”甘沛霖抱着其中一个坛子，撕开封坛布，仰脖就咕嘟咕嘟的喝起来。
惊得脆芯瞪圆了眼睛。
姜域顺势把她的酒坛子夺过来，百花酿撒了她一身。
“你干嘛，好浪费的。”甘沛霖看衣襟都给打湿了，不免皱眉：“这百花酿可是我亲手酿制的。每年都做个十来坛子，没想到放的越久，越香醇。花的香味融合酒味，好像春天来了一样。”
她伸手去抓那坛子酒，姜域迅速把酒坛子递给燕子，牢牢的把扑过来的她抱在怀里。
“好了。”姜域能感觉到她的不开心，尽管从头到尾她一直在笑。
“不够，我还要喝。”甘沛霖笑眯眯的说：“喝自己酿的酒，特别甜。”
“明天再喝。”姜域打横将她抱起来：“你们收拾这里。”
“是。”燕子心里有些难受，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小姐是怎么了？”脆芯都快要被这酒气给熏晕了，却也能感觉到她那种压抑的心情。“燕子，去庵堂一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大小姐很少会喝酒，更别说这样子。”
燕子摇了摇头：“别担心，主子会照顾夫人的。”
“放开我姜域，你放开我……”甘沛霖还算清醒，她知道抱着她的人是姜域。“你想干嘛？趁我喝醉了欺负我？放开我，不是还没到春天么！”
姜域撇嘴：“我有你想的那么卑劣？”
“你特别坏。”甘沛霖凝重的看着他，脸色异常严肃：“要不然，怎么有人送那么多西陲人头给我？你不是答应我不会滥杀无辜么？”
姜域就是知道这件事，才特意过来。“我没有。”
“你别想骗我。”甘沛霖伸手直接掐住他的咽喉：“骗我我就宰了你。”
也只有她敢这样对他。“任你宰割。”
甘沛霖看他完全不怕的样子，捏着他咽喉的手顺势往下滑，从他的领口直接伸进去。
“干嘛？”这次轮到姜域一脸嫌弃的看着她：“别想借醉行凶。还没成亲呢！”
“切。”甘沛霖撇撇嘴，脸颊却有点红：“其实你……身材挺好的。”
她想起上一世的那一晚，笑容变得有些坏。
“……”姜域还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见妩媚的笑容，忽然有点不习惯。“喂，你的手再乱动，我松手了！”
甘沛霖像是没听见一样，依然我行我素。
姜域故意吓唬她，猛地松开手，她身子往下沉的瞬间，又将她接住抱紧。
甘沛霖吓得心砰砰跳：“讨厌！吓死我看谁嫁给你。”
“想嫁给我的人多着呢。”
“才没有。”
“偏偏我只想娶一只醉猫。”
“没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