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银针穿过窗纸，带着韧劲扎进胡郎中的颈后。
他猛一下被刺中，瞪圆了眼睛，身子一瞬间僵硬。
甘允天顺势将他踹到在地。
姜域领着人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岳父大人受惊了。”
“大都督来的可真及时。”甘允天这话耐人寻味。
甘沛霖没理姜域，尽管她知道不能全听吴为的话，可心里还是禁不住怀疑。
“下面的人追查，发现这大当家居然藏匿甘府，就特意赶过来。”姜域侧首望了一眼甘沛霖，才又对甘允天道：“岳父大人放心，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滋扰大司马府。”
“父亲。”甘沛霖上前一步，凝重的开口：“此人身份可疑，有诡计多端，方才言谈中明显是有什么对甘府不利的事情拿捏在他手里。女儿以为，将此人关押在地牢最合适不过。日后可疑慢慢查问。”
甘允天也正有此意。虽说姜域如今已经是自己人。但亲生父女还有反目成仇的例子，更别说一个外人了。他可不希望有任何不利的事情被别人抓住把柄。
“挑断手筋脚筋，把他囚于地牢。”甘允天吩咐一旁的府卫。
胡郎中就这么被抬了下去。
“父亲。”甘沛霖看见姜域要开口，连忙抢在他前头：“如今看来，祖母的病情很可能是被这个胡郎中使了手段所致。女儿以为，要不要重新择一位郎中入府给祖母治病。御医历来中规中矩……反而未必知晓民间偏方的门道。”
“也好。”甘允天连忙点头：“这件事为父自有主张。”
“倒也不必麻烦岳父大人。方才入府，已经请了神医同来，这时候，人已经在禅心院了。”姜域拧着眉头，睨了甘沛霖一眼。
“还是大都督设想周到。”甘允天有些不放心：“我去禅心院瞧瞧。”
他故意先走一步，就是为了让两人能够单独说说话。
甘沛霖却追了一步：“父亲，女儿也去瞧瞧祖母。”
“等下我陪你去。”姜域一把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我有话问你。”
“有什么话晚点再说吧。”甘沛霖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惜没成功。“大都督，我祖母颅内出血，危在旦夕，我实在没有心情和你说别的。”
“是么。”姜域才不信她这个借口。“你祖母危在旦夕，你还有心思送三姨夫人出府。昨晚，随你出府的黑燕全歼，你千万别和我说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全歼？”甘沛霖的心咯噔一下，也就是说，跟着燕子出府的黑燕，都被……杀了。究竟是吴为没有及时赶到，还是他知道那是姜域的人，才故意不肯援救？如果昨晚上不是她极力要求他带燕子回来，会不会连燕子也惨遭毒手？
“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姜域无法接受，她遇到危险，而他居然毫不知情。
可这样严肃的语气，让甘沛霖很不爽。“大都督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怀疑我杀了你的黑燕吧？”
“你何必兜圈子！”她的回答同样让姜域很不满。“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甘沛霖不怒反笑：“皇城里是怎么冒出来一个大当家的？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安排，想息事宁人，我们又怎么会疏于防范让真正的山贼混进甘府？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安排了这样的事情，他有什么目的。”
甘沛霖目不斜视，直直的看尽姜域的眼底。
姜域也没有躲避她的目光，两个人就这么瞪着对方，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主子，刚收到消息。”陆垚适时的上前，在姜域耳畔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甘沛霖趁势转身：“那我就不耽误大都督了。”
姜域刚想把她拦住就被陆垚所阻。
“主子，燕子醒了，咱们去问燕子不就知道了。”陆垚皱着眉头说：“主子，夫人刚才称呼您为大都督。看样子是真的生气。属下怎么觉得，山贼的事，她好像知道了。”
可能是因为她的态度，姜域刚才太生气，一时没注意到这些。“燕子呢。”
“在摘星楼前庭的院子里等着主子。”陆垚恭敬的说：“咱们这就过去吧。”
让甘沛霖很意外的则是，来给祖母诊治的神医，竟然就是和吴为有关联的那位。
彼时，他已经为甘老太施针完毕，正用特制的药膏擦拭下过针的穴位。
“父亲，祖母如何了？”甘沛霖不放心的问。
“老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神医语气如常，并没有显出什么不同的样子来：“这些日子，御医开的药方很得当。老夫人一直服用，颅内的出血好转，只是还有少量的血块。老夫已经施针缓解，相信用不了多久，血块消散，老夫人就能醒转。”
“呼。”甘允天长出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劳烦神医。”
“大司马客气。”神医将药瓶放进了药箱里：“容老夫去开个方子，还请府中的仆人随行，顺便取药。”
“管家，赶紧安排人去。”甘允天给他递了个眼色，管家便知道要预备丰厚的诊金。
“幸亏祖母没事。”在一旁默默坐着的甘婉雲忽然开口。
也是这时候，甘沛霖才发现她在这儿。
“云嫔娘娘也在。”
“姐姐怎么这样唤我，这是在府里，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一声三妹妹。”甘婉雲笑容里透出苦涩：“我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我娘她……”
甘允天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甘婉雲的话。
“云嫔娘娘身子重，是不便再留在府里了。”甘允天脸色沉重的说：“还是及早回宫吧。”
“父亲，我……”
“父亲，我已经吩咐陈锐去打点了。等下用过膳，就送云嫔娘娘回宫。”甘沛霖抢先开口，把甘婉雲的话都堵在嘴里。“云嫔娘娘也别担心，祖母如今没有大碍了。再若有什么好消息，我会让人传信入宫的。”
“行了，你们也都累了，回去吧。”甘允天摆一摆手。
毕竟姜域还在府里，他不想耽误他们培养感情。
“是。”甘沛霖和甘婉雲一同朝甘允天行礼。凑巧这时候甘姳露进来：“云嫔娘娘和大姐姐可以放心，这里有我照顾，一定稳妥。”
言罢，她才上前朝甘允天行礼：“父亲也回去歇着吧。女儿在这里陪着祖母。”
“唔。”甘允天略点了下头。
这时候，甘沛霖已经走到庑廊下，正要下台阶，却被甘婉雲喊住。“大姐姐，等等。”
“怎么？”甘沛霖故意没有停下来，快步下了台阶，还走远了一点才转过身来看她。“云嫔娘娘还有事？”
“没……没事。”甘婉雲有种不好的感觉，甘沛霖像是在防范她。
“那我先回去了。”甘沛霖就着脆芯的手要走。
“大姐姐，我是相问，我娘如何了？”甘婉雲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娘铺上来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慌乱之中，我就拔下她鬓边的簪子……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好像迷失了心智一样。”
“说不定……”甘沛霖眼波微转，语气略凉：“有人在三姨夫人的房里动了手脚，比如在炭炉里或是香炉里撒了让人迷失心智的药粉。所以才会让云嫔娘娘您迷失心智，畏惧自己的娘亲，甚至不惜痛下杀手。那簪子若再深一寸，三姨娘就命丧黄泉了。”
“啊！”甘婉雲吓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皇室有不成文的规矩。为保证皇嗣的健康聪慧，入宫的妃嫔必须家事清白，家人健康。不得有任何隐疾，更不能有残疾疯症。”甘沛霖看着甘婉雲的眼睛，沉重的说：“如今三姨娘弄成这个样子，可妹妹你却身怀有孕。我在想，若宫里的人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危及到你腹中的孩子？”
甘婉雲身子一颤，脸色一晃的苍白：“大姐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我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娘好好的，她没事的。她是之后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一直在府里，你是知道的。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甘府上下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娘并不是天生就有疯病，绝不会因为这个让皇嗣有什么隐疾。对不对？”
“话虽如此，可皇上未必能听进去。”甘沛霖微微虚目，问：“若皇上要追究，你当如何？”
“我……”甘婉雲愣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是生你养你的娘亲，一个是你辛辛苦苦怀着的孩子。孰轻孰重？”甘沛霖故意这么问。
甘婉雲目光躲着她，只是看向别处。“我……不知道。”
“若三姨娘伤重不治，你会不会怨恨自己下了这么重的毒手？”甘沛霖问。
“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这怎么回事毒手呢！”甘婉雲眼睛一下就红了：“我希望娘亲能痊愈，我希望她的病可以治好。大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云嫔娘娘留神……脚下的台阶。”甘沛霖故意在中间停顿，就是想看甘婉雲的反应。她看见了，便心中有数。“臣女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