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过后，是碗碟摔碎的响动。
沫初雪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燕子：“让甘沛霖来见我，她凭什么这样诓我！”
“沫小姐，过门是客，我们以礼相待，若您还这般不知深浅，那就不能怪我们不讲情面了。”燕子使了个眼色，两个身量纤纤的婢子便凑上前去。
“你们敢。”沫初雪紧咬贝齿，死命忍着眼泪：“我已经照她说的去做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我不过就是想见敖珟一面，怎么就这么难？”
“奴婢已经说过了，夫人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能不能见到敖公子，且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燕子不悦的白了沫初雪一眼：“给你送来的食物，和给夫人送去的一样，都是最好的。你这样不珍惜，怕是还不觉着饿。”
说完，她吩咐了婢子：“把这里收拾一下，什么时候这位沫小姐想清楚，要用膳了，什么时候来知会一声。若她自己想不明白，那就只管饿着。”
说完，燕子转身就走，再不愿多看沫初雪一眼。
沫初雪好像用光了身上的力气，身子一晃，就跌坐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内室，甘沛霖正给姜域系腰带。
昨晚她很早就睡了，睡下的时候，姜域还没回府。早起醒来，他却已经安静的睡在自己枕边。
甘沛霖好奇自己是睡的有多沉，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敖家，又立下战功，朝外的局势明显不同。近来，附近诸国纷纷上呈贺表，明着示好。想来要太平一阵子了。”姜域看着甘沛霖认真的样子，心头微暖。她的手很灵巧，将金缕丝线织成的腰带，系的特别好看，贤惠又温婉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留恋。
“唔，马上就好了……”甘沛霖倏然被他抱住，因为贴的太近而不能动弹。“别闹。你还要去上朝呢。”
“不想去。”姜域贪婪的吮吸她身上的香味：“就想这么陪着你。”
“那怎么行。”甘沛霖试了试，没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有人看着呢。”
“怕什么。”姜域扫了一旁的陆垚和脆芯。
两个人迅速的转过身，抿着唇笑。
“下个月皇后芳诞，皇上的意思是大办。”姜域只是这么说了一下。
甘沛霖瞬间就明白了。“皇上是想借机令诸国前来恭贺，看看到底谁有诚意，谁有心谋逆？”
“是。”姜域点头，轻轻抚了抚她的眉毛：“但也不仅如此。”
“那是……”
“皇上明旨，诸国必得有一位皇子入宫朝见帝后。”姜域缓缓松开了怀中的甘沛霖。
“做人质？”甘沛霖瞬间就皇帝的心机。
“你怎么看？”姜域问。
“自然是好事。”甘沛霖勾唇：“我们赢了几场胜仗，这些年从未停止过讨伐争夺。却年复一年，国力不衰。如今连最大的敌人也力有不逮，是时候该立规矩了。只是乘胜追击虽然好，却也埋下了隐患。皇上无论是过分倚重敖家，还是烨庆王，恐怕都难以应对腹背受敌的危机。除非，你肯帮他。”
说到这儿，甘沛霖伸手揪了下姜域的鼻尖：“问题是，你会帮他吗？”
“你说呢？”姜域看着甘沛霖的眼睛。
“当然会。”甘沛霖与他对视，语气平和的说：“帮他早些脱离苦海，也是一件功德。”
姜域真想把甘沛霖揉进怀里，却仅仅是捧了她的脸，看了又看：“我夫人，是知己。老天，待我不薄。”
甘沛霖唇角微微卷起，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衷。总之，她利用姜域报仇，甚至要仇人就是他的至亲，作为回报，替他达成他想要的，也算是公平。
想起来，心里也觉得可笑。
姜域捧着她，动容说情。而她却格外理智的计算着他们之间的交易。
“好了，留兰也给你找回来了。正在小厨房里给你准备早膳。等下多吃点东西。”姜域依依不舍的揉了揉她的脸颊：“我去上朝。”
甘沛霖含笑朝他行礼：“夫君慢走。”
姜域前脚离开，燕子后脚就进来了：“夫人，那位千金可是闹腾的不得了。要不要送回沫家去得了。容她在这里折腾人。”
“我是想撮合他和敖珟的好事。”甘沛霖就着脆芯的手缓缓往外走。
“这……”燕子有些担心：“夫人，婷公主待您还不错，若您这么做，怕是会开罪她。”
“倒也是。”甘沛霖确实忘了这件事，但想起来，又觉得燕子提醒得对。之前她和清宁公主就是这么散的。“罢了，不想这些了。”
留兰准备好了早膳，便过来请甘沛霖过去。
半道上正好遇见陈锐进来。
“留兰，你……”陈锐看见她不由得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我……”
“是主子让她过来伺候夫人的。”燕子随口答了一声。
甘沛霖温和的对留兰点了下头，随即看向陈锐：“有事？”
“宫里来人，说是婷公主邀请夫人进宫一趟。”陈锐转述了原话。
“婷公主邀请您入宫？”燕子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奇怪：“上回宫里是什么局面，婷公主比谁都清楚。就算她要见夫人，为何会选择在宫中……”
“奴婢陪您入宫。”留兰毫不犹豫的说。
“才换了衣裳，有要换了。”甘沛霖平时的着装比较简单，织金就银的她反而不是很喜欢。随即更了吉服入宫。带着留兰和燕子。
回了大都督府的第一件事，甘沛霖让陈锐担任新府的大管家，安排好府中伺候的人。
紧跟着，身边的婢子多用了黑燕以及从前在甘府带来的一部分。
戍卫除了姜域的人，还有徐柏森从程府挑选的干将，短短一两日，整个大都督府焕然一新。
坐在马车上，甘沛霖就在思考，眼下还有什么细节需要注意，毕竟这是一场持久战。
“夫人，咱们到了。”马车刚停，燕子就先下了车，待车夫搁好垫脚，她才扶着甘沛霖从马背上下来。
偏巧不巧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正好奔来。
马蹄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转头望去，敖珟一身青色的长袍，衣袂随风。他冰冷的眼神，在看见甘沛霖的瞬间才有一丝光亮。
燕子瞬间握紧了手里的佩剑，绷着脸将甘沛霖护在身后。
留兰怔怔的看着敖珟，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走吧。”甘沛霖却很平静的迈上了阶梯。
燕子和留兰这才跟着她一并往里走。
敖珟下了马，忙有宫里的奴才过来牵马。
只是他还没顾得上追来，敖玒和敖珉就追了上来。
马蹄声，却没能让甘沛霖再回头。她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迈着端正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玉阶。
“敖珟，你是不是疯了？”敖玒拼命的抓住他，死死不肯松手。“你要知道，你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已经被皇上罢免官职，你要再这么不顾死活的闯进去，整个敖家都要败在你手上。”
“你那么想做额驸，我让给你就是。”敖珟语气冷硬，眼神却一直追随着甘沛霖的方向：“放开我敖玒，你给我松手！”
“二哥，你别发疯了好不好？”敖珉一拳头锤在敖珟背上，闷响声足以说明这一拳不轻。“婚事已经订下来了，你就是再怎么不满意，难道还不知道圣旨难违的道理吗？再说，父亲和母亲一直忙活着为你操持婚事，族中的亲眷们纷纷送来贺礼。整个皇城都知道敖家要迎娶烨庆王之女，每个人都沉醉在这样的欢愉之中。你难道要大家都失望吗？”
“敖珉都比你懂事。敖珟，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敖玒气的浑身发抖。“婷公主，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是啊。”敖珟忽然就挣扎了。“御赐婚礼，攀上皇亲，你们个个都觉得高兴，除了我。我就得牺牲我自己，成全你们，是吗？”
“呵呵。”敖玒被他逗乐了：“你不牺牲你自己，你不成全我们，你又能得到什么？甘沛霖已经嫁给姜域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敖珟一拳头挥过去。
这一拳落在敖珉右边的脸颊上，他猛的摔在玉阶上，后背硌的生疼。“敖珟……”
他像疯了一样，爬起来就朝敖珟扑过去。
“别呀，大哥、二哥，这可是宫门外……”敖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将两人分开。
跟着甘沛霖就要迈进门槛儿的留兰一直在哆嗦，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留兰。”甘沛霖沉了口气：“去吧。”
“……”留兰愣了下，随即飞快的转头奔下玉阶。
“夫人，这是……”燕子都没闹明白。
甘沛霖并没解释这件事，只是浅浅一笑：“咱们进去吧。”
“够了。”留兰死命的推开敖玒，又猛的拎起敖珟的衣领：“你从前救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皇上只是让你娶婷公主，又没非逼着你爱她一辈子。娶不娶，你不能违抗，可是爱不爱，你自己能决定。那还有什么好闹的？”
“是她让你来说这些的？”敖珟反手抓住留兰的手腕，非常用力：“是不是？”
“是什么是！”留兰生气的提膝顶他腹部。
敖珟吃痛，猛的缩手后退两步。
“我还要伺候夫人，告辞。”留兰转过身，眼睛红红的，语气却坚决：“敖珟，你救过我，我为你卖过命。我欠你的都还了，从今天起，我的主子是甘沛霖，与你再无瓜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