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沛霖并非感觉不到敖珟的心思，但无论看见什么情愫，她都不肯走心。佯装是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
她甚至觉得，也该让敖珟尝一尝这样的苦头。毕竟她曾经也试过。
“不麻烦。”甘沛霖云淡风轻笑道：“那日我们都亲眼所见，沫初雪不顾性命也要在战场上护着你。而她为你远赴战场也不是头一次了。敖珟，一个姑娘家该做的都做齐了，你再这么拒人千里恐怕不太妥当。何况，多个人照顾你，边远之地也能多一份温暖，想来敖家姐姐也不会不同意吧？”
“自然是同意的。”敖琍笑着走过去，握住沫初雪的手：“上回敖珟救你回敖府，我便已经当你是自己人了。初雪，我不能跟着敖珟上战场，更不能远赴西陲去照顾她，婷公主是金枝玉叶，恐怕也受不了太多苦楚，敖珟的衣食住行，就拜托你了。”
“长姐……”敖珟是不乐意的。
“初雪在甘府长大，如我妹妹一般。”甘沛霖知道她这么说，敖珟一定无法拒绝：“盼着二公子能待她好一些，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就安心了。”
她就非要拿刀子捅他的心不可吗？敖珟皱眉，看着甘沛霖的眼睛。“夫人是认真的吗？”
“自然。”甘沛霖微微点头：“二公子放心，我这个妹妹不会空手嫁你，让人笑话，我会替她准备一份嫁妆，随你的队伍一并送去西陲。”
她表情平淡，从容自若，就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敖珟只觉得可笑，他那么在意她，而她却用这样的方式来回馈她。
“好。”他抑制住满心的愤懑，脸色沉冷道：“那就多谢丞相夫人一番美意了。”
沫初雪闻言，激动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没想到盼了这些日子的心愿，忽然就达成了。
“这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敖琍也是喜不自胜。“多谢夫人成全。”
甘沛霖温和一笑：“既如此，就不耽误你们姐弟说话了，初雪，你随我来，我备好嫁妆给你过目。”
“是。”沫初雪喜滋滋的跟着甘沛霖一并往外走。
“你的心愿达成了，现在轮到我的了。”甘沛霖沉眸看着她。
“徐柏森就在皇城的一处宅子里。”沫初雪压低嗓音，小声道：“地址在这。”
留兰从她手里接过一方绢子，绢子上画着一栋宅子，还标注了街头巷尾的商铺名字。
“你最好赶紧让人去救他。迟了，敖珉发觉，将他移去别处，那可不管我的事。”沫初雪和悦道：“不过大姐姐，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我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心愿达成了，只是你的第一步。”甘沛霖不咸不淡的说：“要留在一个心里并不在意你的人身边度日，且不容易呢。”
说话这功夫，燕子已经拿了绢子，领着黑燕出府寻人去了。
甘沛霖未免沫初雪捣鬼，必得将她留在身边：“婷公主是烨庆王最宠爱的女儿。我觉得……你最好不要与她们同行。可以略晚些离开皇城。等出了城，你再奋起直追就是。”
“不行。”沫初雪一口就回绝了她的建议。
“为何？”甘沛霖还是第一次见沫初雪这么强硬。
“正因为婷公主是烨庆王的爱女，我若迟了一步，难保不会被她算计。”沫初雪唇角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何况当初……婷公主在宫中护着过大姐姐。这件事，我没忘记，大姐姐应该也不会忘记。谁能保证你不会秋后算账？”
“说的对。”甘沛霖略点了下头：“你呀，小聪明全都用在这里了。随便你。”
留兰吩咐了婢子，择了些府里的库存。
这些都是从账房直接支取的，没有一样是甘沛霖房中之物。
“虽然算不得太好，但也总算过得去。”甘沛霖略略看过，便道：“给你做陪嫁，到底不算委屈了你。”
“哼。”沫初雪嗤鼻：“何止是没有委屈我，这根本就是大姐姐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被沫家遗弃的庶女罢了。沫家都不肯给我半分体面，若不是还有大姐姐眷顾，我哪来的陪嫁，得光溜溜嫁给敖珟。”
“你满意就好。”甘沛霖摆一摆手：“装车，等下你就可以出发了。”
“那就多谢大姐姐了。”沫初雪向她正经的行了个礼：“大姐姐偿我心愿，来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说到这儿，她起身凑近甘沛霖耳畔，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真切：“大姐姐不能做到的事，我会替你好好做。你一定会好好照顾敖珟，你放心。”
这邪而魅惑的声音，听着格外耳熟。勾起了甘沛霖心里埋藏的很深的怨恨。
只是这一回，她可以无所畏惧的答一句：“照顾不照顾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这时候，燕子去而复，朝甘沛霖使了个眼色。
沫初雪敏觉，笑吟吟的弯起唇角：“看来我也帮上大姐姐了。”
甘沛霖朝留兰道：“安排车马，等下送沫小姐离开皇城。”
“是。”留兰点头照办。
人送了出去，甘沛霖才赶紧问燕子：“徐柏森如何了？”
“夫人放心，他只是受了伤被软禁在那宅子里。”燕子沉眸道：“奴婢们办事利落，没有人会走漏风声。现下人已经送回徐府了。”
“太好了。”甘沛霖长出了口气：“方才那宅子，我看着眼熟，似是见过。”
“夫人一定见过。”燕子眉心微皱：“那宅子就在最热闹那个市集往南，我们成日里出门都会经过。”
“天啊！”甘沛霖心头一震：“敖珉的胆子可真不小。我们费尽力气，到处搜寻徐柏森的下落，他竟然就这么把徐柏森藏在我们眼皮底下了。”
“是啊。”燕子点头：“奴婢也吓了一跳，不光如此，那院子里看守徐柏森的人，加起来不过十余人。”
“……”甘沛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行事这样胆大，还真是叫人害怕呢。”
“可是敖家三公子，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怎么他的城府这样深。”燕子现在想起来，她领着黑燕满处搜寻都奈何不了一个少年的计谋，也确实叫人害怕。
“不管怎样，徐柏森没事就好。”甘沛霖摆一摆手：“这件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全力对付皇后的同时，燕子，你抽一些人，寻找敖珉，全天候监视。记住，一定要保持距离的监视，不要打草惊蛇。”
“是。”燕子点了头。
甘沛霖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这个敖珉，深不可测，又恨她和敖珟入骨。这样的人，摸不清他有什么动机，也不知道他会如何下手，确实叫人不安。
晚些时候，姜域回了府，知道敖珟来过，便去见了敖琍。
敖琍已经许久没见过姜域，骤然相见，整个人愣在那，连行礼都忘了。
“怎么？”姜域有些不自然的抚了抚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
“没……”敖琍尴尬的不行，脸一下子就烧起来。“夫君来，哦，不，相爷您怎么来了，妾身不曾准备……”
“来看看你。”姜域皱眉往那餐桌上扫了一眼，眉心微微蹙紧。“你午膳就用这些？”
桌子上只摆着三碟小菜，一碗清粥和两个玉米窝窝。
敖琍的脸瞬间更红了：“妾身没有什么胃口，所以吃的比较清淡。不知道相爷这时候过来，这就让人去准备。”
“不用了。”姜域径直坐下：“坐吧。”
“是。”敖琍眉心微动：“相爷怎么能用这些粗食，不如还是……”
“盛粥。”姜域打断了她的话。
盛粥的时候，敖琍伸长了手，露出一截被藤条抽过留下的瘀痕。她自己是没注意，不过姜域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怨不得甘沛霖让他过来，原来这府里还真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你自从跟了我，还从未回府省亲。”姜域忽然开口。
敖琍微微一笑：“相爷公务繁忙，自然是没有功夫的。妾身自己有回过敖府的。”
“那便明日吧。”姜域舀了勺粥，送进嘴边：“陪你回去探望。”
“是。”敖琍喜出望外：“夫君尝尝这小菜，是妾身闲来无事，自己做的。”
“嗯。”姜域夹了一筷子脆瓜，放进嘴里：“酸爽鲜脆，不错。”
敖琍心中一暖，眼眶禁不住红了起来。怨不得甘沛霖让人传话过来，叫她午膳尽量简单，最好吃的简朴些。原来，她料到姜域今天会过来。
“你自己也吃些。”姜域拿了个玉米窝窝，递到她手里。“看你也是瘦巴巴的，往后叫人多添几个菜送来。”
“多谢相爷关怀。”敖琍将玉米窝窝送进唇边，轻轻咬一口。这玉米面做的窝窝，竟然如此香甜暖心。
姜域没吭声了，低着头缓缓的吃起来。
当初的敖琍，也算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风光千金。这两年，确实委屈了她。
姜域这么想，心里微微不爽。他的人，无论亲疏远近，无论喜欢或不喜欢，都只有他才能动。那些没经过他允许，擅自专权的，真是太让他讨厌。
“陆垚，府里才购了一批金丝燕窝，分成两份。一份送到夫人那，一份给姨夫人拿来。”
“是，主子。”陆垚当然知道夫人指的是甘沛霖。阖府上下，除了祯公主的近婢会唤她夫人，其余人都称呼她为公主。
“金丝燕窝太过名贵，相爷厚赐，妾身……”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姜域温和的冲她点了下头。
敖琍笑了下，差点没忍住落泪。
哪怕只是片刻的温存都好，姜域，真希望你心里能有我。敖琍这么想，垂下头慢慢的吃着窝窝。
无比辛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