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倒是托人捎了个信儿,让乔浣一家子去大哥家过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日头都出来准备自家年夜饭,眼巴巴的让顺路的带句话,哪里是真心想请。
乔浣到现在都未曾见过这几家亲戚,不提还好,一提还真觉得奇怪。当时土神庙着火那件大事儿后,邻里邻居还来看望了下,送些山间的东西。而亲戚一个个的连面都没露。
原本是以为在落叶村没亲戚,没想到是不愿意来。乔浣暗暗咋舌,只怕是不好对付的主,这样也好,不在一起过年她更轻松。
很快到了年后,城里会有元宵灯会,看花灯、猜灯谜、游船、打铁花,简直热闹极了,骥武和骥文两兄弟面对乔浣,手舞足蹈的讲述着灯会是何等有趣。
约莫好几月未曾出门,乔浣用手掌杵着下巴,看着窗外层层累积的白雪,跟炕头堆起来的棉被一般。
“我身子还没好利索,不便与你们凑这个热闹。”乔正捂着嘴咳嗽几声,脖颈上青筋浮出,脸色憋得通红后砸吧了下嘴,“只是晚上回来小心些。”
“我留在家里照顾爹。”乔浣开口说道,原身父亲病重,家中无人不大好。向来周氏带着弟弟们,比她看管着要保险些。
乔正听后哈哈大笑,“我只是有些咳嗽,并不是大症候,端茶端饭我自己也使得,浣丫头不用担心我。”
“上一次看灯会,还是在你三岁那年,只怕早就忘了。”周氏爱怜地摸摸乔浣的头,“况且你也四五个月未曾出门,何不今日去散散心?”
乔浣为了改变自己,一连好几月都没有迈出门槛一步,跟深宅大院里的大家闺秀似的。并且整日在院子或房中瞎折腾,做些众人看不懂的动作。
乔浣是周惠红的女儿,照理来说知子莫若母,可自从乔浣清醒之后,周惠红发觉已经无法摸清楚女儿的想法。
周惠红也曾问过,却问不出什么,向来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秘密。可为娘的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并未自己的无计可施而感到难安。
不仅是周惠红,乔家人都在暗暗关心着乔浣,去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乔浣不过十五六岁,闷在心中闭口不谈,总有一天要憋出问题来。
乔浣全然不知,能安然活过去年,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还有什么能够击倒她?
思虑片刻,乔浣最后跟周氏一同去城里看灯会,她实在是想见识古代的元宵等会,否则下一次还要等上漫长的一年。
衣柜里放着一件新做的并红色银鼠长袄,周氏从镇上买回来后自己裁剪、填棉,袖口处还花了心思,绣上小朵的桃花儿,细细密密的撒下来。梳好长发后,乔浣对着铜镜摆弄片刻,用一根乌木雕并蒂莲的簪子,随手绾住长发。下面是一件老缃色褶裙,恰好露出布尖儿上绣着的花。
用完晚饭后天还未黑,村中的驴车慢悠悠地从门前经过,周惠红看到后猛然挥手,“嘿,等等,我们也跟着一起去。”
“哎,行!”
钱袋里放着几十枚铜板,周氏一把塞进怀里,预备着等会给孩子们买些东西。骥文。骥武早就跃跃欲试,没等发话,一溜烟地上了驴车,时不时笑着催促。
两头驴并排拉着后头的板车,中间空出来或是放些东西,外圈坐人,侧身坐在周惠红身边,感受东风呼啸,默默拉紧衣领。
车上一行人大多是相熟的,正聊得热闹,可等乔浣一来,大家倏地沉默起来,绝无仅有的默契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难道是脸上黏了饭粒?乔浣伸手摸着脸颊,光滑一片根本就没异物。她狐疑地朝对方看过去,目光所到,对方不接茬反倒扭过头去。
靠!乔浣内心忍不住开始爆粗口,哪儿有问题直接说就好,一个个瞪着眼睛实在是太可怕了,干脆直接给她一个痛快啊啊啊!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乔浣内心的呼喊,村中一个面熟的婶子清了清嗓子,“你们也是去看灯会呢?”
“是啊。”周惠红未能感受到这股尴尬,笑着回话,“今天也不似前几日那般清冷,带着孩子们进城热闹热闹。”
“这姑娘是你们家亲戚?”
周惠红愣了一下,抿嘴笑道:“哪儿呢,可不就浣儿一个姑娘,怕是天色暗了,你竟然没认出来。”
婶子朝乔浣看了一眼,转而岔开话题,与周惠红聊些家常过日子的话,再加上骥文骥武调皮捣蛋说些颠三倒四的成语,车上渐渐地恢复热闹,只不过依旧有眼神往乔浣身上瞟来。
肯定是她闷在家里的这段日子里,黄莺那一众闲的发慌的,在村里败坏她名声。乔浣的手在衣袖内捏得咔咔作响,愈发觉得自己猜想正确。
很快驴车到了城门口,这时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城楼上张灯结彩,增添了节日氛围的古城瞬间鲜活起来,历史感与现实的人气交织其中,仿佛一瞬间越过万年。
走进城内到处增添装饰,变得焕然一新一来。商铺热闹非凡,吆喝得简直比白天还要卖力。空气中弥漫着元宵甜酒的香味儿儿,不知名的糕点小吃也争先恐后散发诱人的滋味,混合硝石与雪地的独特气息,乔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娘,我想要个花灯。”
“娘,我也想要个!”
街边卖得最多的是花灯,形状各异,有花草人像,也有动物飞鸟。小孩子见着新奇的东西迈不开步,也许直到今天是节日,因此比平日更加大胆了些。
平时过的紧巴巴的,元宵节怎么着也得大方一些,不能苦了孩子。周氏拉着孩子们走到巷口拐角处,在背光的地方掏出钱袋,数了几枚铜板后放入骥文的手中,“好生拿着,快去快回。”
“谢谢娘亲!”
拿了钱后两人蹦跶着往人群中挤去,果真没几分钟便回来了,一人手里提了个荷叶灯,是街上最常见的样式,骥武手里还拎着个粉色的兔子灯,直接塞进乔浣上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