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梦泽果真是个可塑之才,阳奉阴违,断章取义得甚得我心。
“有没有兴趣到不羡仙来啊!不输于入霄宫的。”
凌梦泽腼腆地笑,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可爱极了。
真想捏一捏。
“不了。我还是不要去祸害贵门。”凌梦泽笑着谦让,举手作揖。在仙家里由高阶仙长邀请入门就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即使拒绝也要有礼,不伤体面。她手平举在胸前,宽松袖子滑落,堪堪露出小臂,大概是逃命时候绑袖脱离。她惊呼一声,我匆匆一瞥,看到了白色绷带缠绕得密麻,手腕处有些斑驳细小伤痕。
“你受伤了?”
她神色有些急促,不自然地笑着。
“不小心摔伤的。”
哪能啊!我也是从弟子过来的,那明明就是仙门训诫弟子时用的藤鞭,大概也是被那个娇贵大小姐打的。
“你常常挨打吗?”
“不是的。师兄在会好些。”她悻悻地拉着袖子,有些局促。
“前辈,弟子做事不勤快挨打也是正常。”
入霄宫向来只尊强者,不管品行如何只要够强就能位列高座,这小徒弟就算是有恩于他也是如此。突然觉得入霄宫当时愿意收她入门也许有这考量。既圆了体面,也可禁凌梦泽口舌。
“唉,当真不愿我帮你?”
“无需无需。”凌梦泽笑着摇手,“我已经习惯了。”
“而且,”她眸子明亮极了,又含着笑,素净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光泽。煞是好看。“我师父也是希望我能得入霄宫庇佑,否则单凭我自己,坠仙要是来找我麻烦。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这丫头不过十几岁,就如此憋屈求全,真是不忍。不过坠仙也的确难缠,如今也就是入霄宫直击其锋芒。可是说起来坠仙大多都是曾经入霄宫的教徒,修炼时走火入魔被入霄宫摈弃,才会以入霄宫为敌。也算是入霄宫的私怨,也是另一种门派内争斗。
不羡仙向来不参和内斗,只是凌梦泽所从师门也是无妄之灾。
“你,”我有些犹豫担心,但还是觉得不能置之不理。“你不要太自责。”
“嗯?”凌梦泽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听到我的话,有一瞬间愣怔,不明所以。但也只是停留了一刻,笑容消失。
“前辈?”
“我也不知道怎么,是不是。也许我这样说你会生气,会让你想到不好的事。我……”
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听得懂就听着,不懂就是当是我乱说话吧。”
“她的意思是,”王熠一直很安静,看着我欲言又止但又语无伦次,词不达意以至于凌梦泽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开口。凌梦泽扭头看他期待下文。
王熠深吸一口气。
“她的意思是你不要伤心。”
没了?
瞪大眼睛,我要说的是那个那个这个这个……好吧!我说不出来。
“谢谢!”凌梦泽仰头看着我,她长得身材娇小,有些江南女子的婉约灵动。现在看着我目光灼灼,隐约有水光。
“没人会跟我说。”她抹抹眼睛,“不对,有人这样说,当时不是同一个意思。”
本来一直都是笑嘻嘻的人突然柔软起来,都哗哗掉眼泪,我都有些手足无措。
“你,听得懂吗?”我都说成这样了。
“不知道。”她笑了笑,眼泪还挂在脸上,“但是,心之所向,太欲求不得的。即使是一点点与之相关的善意也能无限放大。”
她低头。“即使不是也当成是。”
我深吸一口气。
“那我说了。”
“您说。”
“凌梦泽!”她抬头看着我,我叹气。“不是你的错。”
一如当初背负不知所谓的谴责,没有人拆穿却暗地里指责无情无义的我。
他们说,要不是蓝瑟带回邪物,不羡仙不至于这么惨烈。
“你心存善念,拯救了入霄宫的弟子。”
你心怀不轨,故意装傻带回倾音邪物欲害师门。
“你将之藏在唯一一个能帮忙的地方就是你的师门,只是不幸招来灭门惨案。但是这不是你的错。”
你引来魔族,甚至一念之差成为魔神。却让他人替你入魔,堕入深渊。
这是你的错。
“你是个好孩子,善良,只是涉世未深,世事难料。”我长长吐出一口气。
那时候有没有人会觉得蓝瑟只是涉世未深,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她不懂随意得来的趁手武器竟然是灭世法器。
肩上一沉,王熠靠在我肩上。蹭了蹭,有些可怜。
“阿瑟,我困了。”
“哦。好。”我摸摸他头,看着眼前可怜巴巴的凌梦泽,想了想,也把手放在她头上。
“你也回去睡觉吧。”
“前辈。”她拽紧我衣服,一副可怜相。
“乖啊!”她点点头。
“我呢?”王熠脸突然靠近,带着闺怨的愁郁。
“……”
“你也乖。”
“嗯。”心满意足了。
等到集合,孟归矣摇着那把折扇摇得摇曳生姿,看了看眼圈红红的凌梦泽,愣了愣。
“这是,被欺负了?”他从衣袖里摸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就是,有眼红症,无缘无故就会发红。”孟归矣端着一脸高深莫测看着这小丫头睁眼说瞎话。
“哦,原来如此。”怎么觉得他笑得那么开心呢?
“告辞了。前辈。”
抽抽搭搭的走了。
“你看什么?”苏子眠捅了捅孟归矣。
“没什么。”
“走吧!”孟归矣安静下来,若有所思。
“嗯,阿熠起来了。”王熠靠着我不乐意地哼了哼。
“对了,阿瑟啊,那个消息我打听得差不多了。”孟归矣折扇一合,带着一贯的笑意看着我。
“这对你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
我扯扯王熠,漫不经心地点头。
“也许钟无忧没有死。”
心脏停了一刻。
我愣愣抬头看。
“可能还活着,毕竟神是永生的。”他偏偏手,向我伸过来。
掌中一枚玉片,雕刻成蝴蝶形状,带着微微淡红色。
“她?还活着。”
“很有可能。”
孟归矣闭眼,叹气。
阿瑟也许她在等你,等你去找她。
瞬间身边景物倒退,有依依垂柳,白色醒目的石头桥,有人伸出手来撑着腮,无聊打着哈欠,懒懒倚靠在桥上。
“阿瑟,你回来了。”额旁有红蝶欲展翅,平添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