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池夹着他那个鼓囊囊的黑色手包走进了十三班教室，发现没人看他。
这帮小鬼，挺能装啊，刚才他在走廊还听见刘炳才和罗瑶因为数学题吵架呢，这会儿居然安静得连老邵都以为他班学生出事儿了。
他开始战略性咳嗽。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啊。明天下午第三节咱班体检，一会儿发的体检本上记得写好姓名学校班级之类的啊。行了，上自习吧。”
卓然看着自己手指上明显多出来的肉，成功地自闭了。
“桌儿，我这次体检算是完了。”
肖幼子被一道物理题折磨得满脑子浆糊，根本就没仔细听她说了什么。
“嗯。”
“嗯？你就一个嗯？”
“嗯。”
卓然把她的按动笔按了下去，掰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小柚子，你看看我，小胖池刚才说体检你听见了么？”
“体检！”
“嘘，小点儿声。”
“对不起对不起。”
肖幼子对着自己身上目光的来源处道歉，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体检？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第三节课。”
“什么！？”
“对，就是体活课，周三下午第三节的体活课。”
体检是要一个班一个班来的，从上午第一节课开始，一班就去体检，差的课体活课补回来，十三班正好赶上体活课也是个好事。
总比得到了再失去强。
今天放学，卓然走的异常的慢，连平时比别人先走四个小时的嘚瑟劲儿都没有了。
还真不是她出什么问题了，而是，明天的体检，简直要她半条小命儿。
她今年达到了这辈子体重的巅峰，因为吃的多了，动的少了，瞌睡也爱犯。暑假囤了那么多的肉，不仅没少，还多了二两。
当晚九点十五……
卓月准时地打开了家门，书包放在脚凳上，钥匙挂在玄关柜子拉门把手上，脱鞋，换鞋，把自己的卓然的运动鞋一起放进鞋柜。
“小然，下回回家鞋子一定记得放进鞋柜里。”
卓月抱着书包一边走一边说，但是沉浸在悲伤世界里的卓然并没有听到。
“小然？”
卓月敲了敲卓然紧闭的门。
卓然颓废地坐在地上，看着朝姜沫借过来的体重计，有气无力地说：
“进。”
“怎么了，坐地上了，多凉啊。来，把拖鞋穿上，把衣服换好，有什么事儿值得你这样啊？”
“姐，我已经96斤了。96斤啊。明天就体检了，明天还得穿内增高鞋，穿很厚的校服，那我岂不是要破百？”
“害，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不就一个体检吗。不至于。”
“姐，你不懂的。”
卓月确实不懂。
她双眼视力都是5.2，身高168，体重88～90不定（取决于当天的穿着），没有蛀牙，心肺良好，血压标准，气色红润。
有这种条件，体检确实不算什么。
可卓然不是卓月。
卓然，左眼4.9，右眼5.0，身高163，体重95～96不定（取决于当天吃了多少），蛀牙一颗（已补），心脏一般，肺活量极低，血压略高……
并且，有贫血和低血糖，面色蜡黄，典型的营养不良。
她这种条件的，见了校医都得绕道儿走。
不为别的，就是心里打怵。
“姐，我真的，我和姜沫同班，他肯定假公济私翻我体检本。”
“不会的，他不会的。”
卓月实在是不太会睁眼说瞎话，除了“不会的”，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沫，他自己都快一厘米一斤了，还笑我重，看我体检本。”
“没事，姜沫有分寸，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卓然一个大大的白眼翻到天上，简直是和太阳肩并肩的节奏。
“他有分寸，我就不这么担心了。我还不了解他，他肯定想着明天怎么套路我呢。”
不得不说，卓然的乌鸦嘴是灵验的。
第二天很快就来了，体检大军陆陆续续地前往那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美术教室。
不是因为新，而是因为，根本没有美术课，连绘画社团都没有，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啊。
十三班接着十二班的尾巴，两个班的人混在一起很容易就见到一些老朋友。
这不，卓然排队测视力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测身高体重的苏锐。
“哎，你多高？”
身高是卓然最关心的事情，因为，，
她刚认识苏锐的时候，他还比她矮呢，不知不觉，她都得略仰头才能和他对视了。
“你猜？”
苏锐拽过了旁边的卓尔，两个人差不多高，他嘚瑟地看着卓然，等着卓然的反应。
但是，让他失望了。
卓然虽然有一点点的近视，但是却很眼尖，卓尔没来得及合上的体检本就被她看到了。
“才173啊。”
卓然这个反应，嘲笑的是卓尔和苏锐两个人，卓尔马上就炸了。
“那怎么了，不比你高啊。”
“那又怎么样？我166，在女生里不算矮，你俩……呵呵啊。”
姜沫站在卓然前面一直偷听他们仨唠嗑
“卧槽？166？你昨天一个晚上长了三厘米？！”
“嘿嘿嘿，不知道了吧。我穿了我姐的内增高鞋。”
卓月脚比卓然大一码，卓然特意垫了两个棉鞋垫才让鞋服服帖帖地穿在她的脚上。
棉鞋棉垫儿的滋味可不好受，上午大课间，跑操出了一脚的汗，把袜子都弄湿了，现在还凉飕飕的贴在她脚上呢，弄得她脚尖冰凉，她就怕脚尖和鼻尖凉，因为这两个地方一凉就是一天，根本暖不回来。
但是，为了高，她忍。
再想到鞋里的惨状，她差不多可以预料到今晚回家的酸爽味道了。
姜沫立马指着卓然道：
“卓然！你没牙！”
“呵呵啊，我没牙又怎么样？那也比你一个一厘米一斤的大胖子强！”
“你！”
“你什么你啊！我就这么几个特殊的日子因为特殊的原因带了外挂，就叫无耻。你呢？你翻我手帐翻我钱包翻我体检本你就有一口大白牙了啊！省省吧，留点儿精力长个儿去吧。”
姜沫：……
卓尔：……
苏锐：……
站在另一排的肖幼子：桌儿啊，你在你小男神面前这么泼辣，合适吗？
视力检查结束，姜沫跟在卓然后面等着看她的身高体重。
卓然站到体重计上，还好还好，今天中午特意少吃了点儿，给内增高腾了地方。95斤，不错。
姜沫也看到了，再看看自己，妥妥的想哭。
卓然昨天晚上不是说她胖超标了吗？怎么才95？看她那脸，起码120斤啊！
卓然内心OS：我只是婴儿肥而已！婴儿肥！怎么减都减不下去的那种！
这个世界对胖子是有敌意的，起码对姜沫是有的。
卓然貌似不经意地走过去，再不小心地瞟了一眼，最后再不留神地读了出来。
“八十五公斤。”
姜沫快疯了，他看起来不胖啊，为什么这么重啊！
卓然站在身高测量仪上，努力地伸长她本来就很长的脖子，高一厘米是一厘米。
测身高阿姨A：“168，小姑娘挺高啊！”
测身高阿姨B：“是啊，看不出来啊，这校服把人家好比例都给挡住了。”
记录阿姨往她的脚上看了看：“小姑娘鞋底儿挺厚啊，减两厘米吧，166。”
姜沫就在旁边，听得很清楚，很没有求生欲地笑了出来。
卓然就等着，一直等到姜沫量完身高，抢过他的体检本看了没几眼就抱着肚子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沫，你才176！没事儿吹什么牛啊，昨天晚上不是说你肯定能过180吗？谁给你的自信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没牙的女人，把我体检本还我。”
“不，我要让你体会体会被人知道体重的滋味。”
两个人边笑边闹，一直到最后一项，测血压。
肖幼子跟在卓然旁边同样笑得直不起腰来，为了赶快恢复血压，她打算到旁边沙发上坐一会儿。
卓然也有点心跳加速，累得不行，就跟过去坐着。
姜沫一个人没意思，就挤到卓然旁边瘫着和她俩唠嗑。
唠着唠着，来了第四个人。
“珊珊姐？”
卓然和肖幼子异口同声地看着许青衫，二脸蒙逼，他一直安安静静不打不闹的，这是怎么了。
姜沫不乐意了。
“什么珊珊姐啊，这是我虚哥。”
许青衫是个男生，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体重不详，但是，他都瘦的跟个竹竿子一样了，虽然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但是也瘦得不行。
姜沫把他的胳膊往许青衫肩膀上一搭，本来没多粗的胳膊，硬生生的被衬成了大猪蹄子，肖幼子一个没忍住，又笑了。
卓然看着这几乎跨物种的对比，问许青衫：
“珊珊姐，你怎么也下来了？”
“那个阿姨说我太紧张，让我歇一会。”
“噢，这样啊。那你之前的都测了吗？”
“嗯。”
“多高？”
卓然问这话的时候视线比较没礼貌地移开了许青衫的眼睛，欠揍地看着姜沫。
“183。”
“哇，这么高啊！看你这么瘦，你多重？”
“105。”
“卧槽！”
这回不仅是姜沫不淡定了，连肖幼子都激动了。
肖幼子把卓然拉过来哭丧着脸说悄悄话。
“桌儿，他比我都轻……呜呜呜……”
卓然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没事没事，有姜沫在咱俩边上衬托，没事儿啊。”
卓然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已经炉火纯青，三两下就把她哄好了。
另一边的姜沫捏捏自己的胳膊腿，也不胖啊，怎么就那么重呢？
姜沫真的不算胖，因为腿长，视觉效果上看总觉得像一米八以上的。
但卓家的其他小孩儿都很瘦，这么一显，胖也无可厚非。
姜沫被卓然坑了这么一下子，倒是没有心情看卓然的体检本了。
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剩下的也没意思了。
卓然、姜沫和肖幼子并排往班走，卓然和肖幼子正拿着体检本比着肺活量。
“哇，我肺活量比你都低啊！”
卓然一脸蒙逼，肖幼子洋洋得意。
“嘿嘿嘿，我好歹还2630呢，你是怎么做到的1805啊。哈哈哈哈。”
她笑着笑着，看到了地上的三个影子。
瘦瘦高高的，姜沫。
身材纤细的，卓然。
矮矮胖胖的，是她。
“桌儿，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肖幼子就这么粘着卓然直到放学，卓然差点以为她被八爪鱼附体了，还好放学铃响的时候肖幼子为了抢饭放开了她，不然她甚至要考虑怎么把这么一直八爪鱼带回家了。
阳光迎面照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有点刺眼。
还好，这个体检，有惊无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