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透着坚毅之色看着端坐在太师椅上高高在上的老太太,牙一咬,嘴一抿,恨声道:
“老太太赎罪,这孽障做出此等事来,全是儿媳的错。
是儿媳没有尽到管教之责,儿媳愿意代他受罚。这五十大板,儿媳替这个孽障受了…”
“夫人~”
秋菊惊呼一声,扑倒在苏氏身边,一脸震惊的抓住她的胳膊。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夫人。
堂堂当家主母挨板子,这简直耸人听闻。
钟子铭也怔住了,灰蒙蒙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的光,愣愣的看着苏氏的侧影。
她这是要做什么?
念夏同样睁大了眼,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
夫人居然肯为少爷做到这个地步?
老太太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茶水差点溅出去。
她不可思议的用异常凌厉的目光盯着苏氏的脸,细细打量。
这老大媳妇是吃错药了?
这还是苏芸倩吗?
还是那个视傻子如耻辱,如仇寇,恨不能抹杀他的存在的苏氏名门贵女吗?
“呵呵!你确定要代子受过?”
老太太的眸子里闪着凌厉的光,咧着嘴角,冷笑着喝道。
她沧桑有力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冷冽的就好似冰原上刮过的寒风。
这完全出户她的预料。
她今天拿傻子开刀,就是要治苏氏一个管教不严,治家无方的罪名。
不但要打的她名誉扫地,还要趁机夺了她的管家权,让她面子里子尽失。
“子不教,父母之过也,儿媳愿意代他受过。
只求老太太,念在儿媳为钟家兢兢业业,操劳半生的份上,就不要再责罚他了。”
苏氏颤抖着嘴角,目光沉沉的看着老太太,一脸决然的说道。
经此一受,我也算是还了那孽障救下浩儿的恩情了。
“呵呵~”
老太太放下茶杯,冷笑着看着苏氏,浑浊的眸子里精光闪烁,扬唇朗声道:
“我钟家立族一百多年,从来没有当家主母挨板子的事发生。
你这是想让我们钟家沦为江宁城里的笑柄呀!
真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
你是想让我老太太背上狠毒无情,苛待儿媳的骂名吗?”
“儿媳不敢,儿媳绝不敢有此恶毒的想法。”
苏氏俯身以头磕地,急声辩解道。
她的确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一时情急没有想这么多而已。
“哼!”
老太太冷哼一声,斜眼扫视着俯在地上的苏氏,语气冰冷的叱道:
“当众打板子就算了,我给你这个主母留一丝脸面。
但你管教不利,治家不严也是确凿的事实,就罚你去祠堂思过三日吧!
还有,从即日起,无事你就呆在院子里,不要出来了。”
这不但是要禁她的足,还要剥夺她的管家权呀!
苏氏身子一僵,虽然早就猜到了,可临到头上,她心里依然难掩怒火。
老太太早看她不顺眼,几次剥夺她的官家权。
可惜她看重的秦氏和李氏,一个志大才疏,一个清高自许,将家里管的一塌乱,最后不得已又将管家权交给了自己。
如今这是又按捺不住了,故伎重演。
可恨,若不是这个孽障,自己何至于受今日之辱。
她恨恨的看着地面,咬牙不语。
秦氏的脸上既兴奋又有些失望,她咬牙切齿的瞪着地上发呆的傻子,又冷笑着看着垂头不语的苏氏。
钟宽和钟容张着嘴,神色不甘的看着钟府地位最高,备受尊荣的老太太,欲言又止。
老太天扫了他们一眼,目光一落到钟子铭身上时,立刻露出一脸厌恶之色,冷声道:
“至于这个白眼狼,板子既然不用打了,那就罚他在院子里,不,罚他跪到大门外跪一天吧!那个奸猾的丫头立刻拖出去打死不论!”
“嗬嗬”
老太太的话刚落下,钟子铭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冷漠死寂的双眼喷出两道怒火,一面冲着老太太嘶吼了一声,一面冲过来将拖走念夏的粗实婆子一脚踹翻。
“呜呜..”
念夏浑身抖若筛糠的歪到在地,一脸绝望的看着少爷,眼泪流个不停。
“孽障,你闯的祸还不够多吗?”
苏氏听见动静,回头看见钟子铭的举动,当即怒了。
她“腾”的站起来,冲过去,照着钟子铭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
钟子铭身子踉跄了下,脸上立刻留下五道手指印。
他抬起头来双眼喷火的瞪着苏氏,发红的眸子充满了怨恨之色。
“嗬嗬…”
一阵怪异低沉嘶哑破烂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吼出来,宛如受了伤的野兽。
苏氏一脸痛苦之色,愤恨的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
“你个孽障,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苏芸倩对得起你!
你救了浩儿,今天我也救了你,咱们一报还一报,两清了。
可你若是再胡作非为,我绝不会管你,你要想死就去死~”
“嗬嗬”
这就是苏氏,这才是苏氏。
钟子铭踉跄着身子退了两步,咧着嘴,满脸嘲弄之色看着她,笑了。
“呜呜…”
念夏的包子脸通红紫涨,满眼悲愤之色,伸着脖子呜呜的哭。
“娘~”
“哥哥…”
“祖母,孙儿求求您佬人家,不要打我哥哥,孙儿愿意替他受罚…”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影壁旁传出来。
钟子浩撇下紧紧拽住他手的钟红玉,小脸通红的跑过来。
“祖母,您不要打我哥哥好吗?孙儿愿意替哥哥受罚!”
钟子浩一头扑进老太太的怀里,黑葡萄似得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脸哀求道。
“哟,看着小脸红的,额头上尽是汗,周嬷嬷,赶紧带着浩哥儿去屋里面…”
“不要,祖母,你不要罚哥哥了好吗?”
钟子浩紧紧抓住老太太的袖子不丢,苦苦哀求道。
周嬷嬷周过来,一把抄起钟子浩,就要往屋里去。
“夫人,少爷冤枉呀!少爷没有指使刺史公子毒打宽少爷,奴婢也没有呀…冤枉呀..”
堵住念夏嘴里的帕子不知怎么松动了,被她用力吐了出来。
她喘了一口气,就迫不及待的叫起来。
“夫人…夫人…求求您…少爷真的冤枉呀….”
“还不把她拖出去…”
老太太自然不信,她生气的一瞪眼,指着两旁的婆子呵斥道。
苏氏扭过头,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这个丫头。
她满脸泪痕,红肿的眼睛里蓄满了哀求之色,她的神情真挚无比。
苏氏心里不由一动,抬手制止住了动手的粗实婆子。
“慢着,你说~”
“大嫂,你不会为了逃避责罚,真的要听这丫头在这里狡辩吧?”
秦氏站出来,鄙夷的扫了念夏一眼,瞅着苏氏冷嘲热讽道。
“夫人,奴婢没有撒谎,真的没有撒谎。少爷当日救了那刺史公子之后,立刻就带着奴婢离开了张府,根本就没有和他说话过,怎么指使呀?”
念夏的包子脸涨红,满眼悲愤之情的叫屈道。
“呵~你说没有就没有呀!不是你们挑唆的,那刺史公子为什么要宽哥儿和容哥儿去渣子胡同赔礼道歉?”
秦氏摔了一下手里的丝帕,瞪着念夏,厉声呵斥道。
“这..奴婢也不知道呀!可在这之前,少爷和奴婢的确没有和那刺史公子说过话呀….”
念夏看着苏氏失望的样子,心里惊慌万分,眼珠子一阵乱转,突然眼睛一亮,大叫道:
“当时张太医在场,他可以作证…夫人,您把张太医请来,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