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晖园里,大丫鬟文杏站在花架子前,叉着腰,瞪着三等丫头兰草,兜头骂道:
“呸!没脸的下流东西!早就叫你去打水去,你说有事做,倒叫我们去,你可等着做这个巧宗儿。能耐的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配进屋递茶递水不配!”
兰草低着头,委屈的咬住唇,辩解道:
“你们俩个都不在,少爷要吃茶,这才唤奴婢过去,少爷的吩咐,奴婢怎么敢不去?”
“你还敢狡辩?”
文杏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她的鼻子怒斥道。
这几天她和文书都发觉不对劲,小少爷背着她们俩个大丫头几次找兰草说话,强烈的危机感让她们绷紧了神经。
千防万防,不成想今天上午还是给这丫头钻了空子。
正这会文书从外面匆匆进来,见状顿时明了,嘴角一撇,冷笑着接道:
“明儿我说给她们,凡要茶要水送东送西的事,咱们都别动,只叫她去便是了。”
文杏哼了一声,怒气难消:
“这么说,不如我们散了,单让她在这屋里伺候吧…哼!”
兰草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一扭身子,跑到假山后面,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凭什么我就该低人一等,做一辈子的粗实丫头,可恨我没有靠山…”
这边文杏还气不过,文书拦住她,劝道:
“回头在收拾她,我们赶紧找少爷,前院有那位的消息了。”
“真的?在哪?”
文杏惊诧的问道。
“就在宽子巷萧家混沌铺隔壁…”
文书走的飞快,断断续续的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暖阁里。
钟子浩一听精神一震,慌忙撂下书来,从书案后跑出来,睁着黑葡萄似得大眼睛兴奋的叫道:
“你说的是真的?我娘怎么说?”
“这…”
文书犹豫了一下,慢慢吞吞的回道:
“少爷,我听嫣红姐姐说,夫人原本是要找去的,可被容妈妈拦住了,说大少爷心不在府里,何必强绑着他,于其两相生厌,不如放他出府,保他一生平安富足就可以了。”
钟子浩神情一怔,眼中露出不甘之色,接着追问道:
“那我娘怎么说?”
“夫人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最后吩咐人暗中照看着…”
文书小心翼翼的看着钟子浩,斟酌着回道。
“哦?”
钟子浩皱着眉头,一脸失望之色,绕着桌子走了半圈,突的站住扭头回道:
“你刚才说的什么平安煎饼,很好吃吗?”
“听去打听消息的人说,买的人很多,想必是好吃的紧!”
文书咬着唇,眨巴着眼睛说道。
“去,给容妈妈说我要出门一趟,让他们安排马车…”
钟子浩眼睛一亮,兴奋的冲着文杏,文书叫道。
……
汀兰院,清幽雅致的内室里,梅姨娘一身月白缎袄,白绫素裙。头上簪花带银,正微闭着凤眼歪靠在木榻上,身边大丫头红梅跪在脚踏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打她的膝盖。
她的心腹刁婆子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进来,轻手轻脚的走到木榻前。
“姨娘,老奴回来了。”
梅姨娘轻轻睁开凤眼,美眸婉转,霎时波光熠熠,美艳动人。
她如今也不过三十岁出头,正是女人风情万种的年纪。
“姨娘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刁婆子看了梅姨娘动人的容貌,不由出口赞道。
梅姨娘勾唇一笑,媚意天生,惑人心神。她一伸手,刁婆子急忙上前一把推开红梅的胳膊,她双手托住梅姨娘的浩腕,将其搀扶起来,一脸献媚的笑道:
“怪不得老爷三番两次写书要姨娘进京,可恨那苏氏就是不同意。”
“哼!她自然不会同意,她怕我再生一个聪明英俊的儿子,她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梅姨娘轻笑一声,语带不屑的说道。
“那是,那是…”
刁婆子一脸媚笑的附和道。
“红梅,去厨房要一份糖蒸酥酪来。”
“是,姨娘!”
红梅咬着唇屈膝答应一声,就撩起帘子出去了。
她知道刁婆子定是有事,要避着她。
唉!姨娘心思深沉,从来不信外人,没想到却对这半路入府的刁婆子信任有加。
刁婆子警惕的往身后看了看,屋里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
“小姐,舅老爷送来的人已经安置好了,就等着姨娘吩咐。”
“好!这几天出门小心着点,千万别让人跟了去。”
梅姨娘凤目里闪着精光,殷红的指甲用力捏着手里的缠枝牡丹丝帕,一脸狠厉的嘱托道。
“小姐放心,那地方偏僻的很,一般人压根想不到。”
“嗯,小心驶得万年船,把人控制好了,这可是对付苏氏的杀手锏,我忍了她这么多年了,这一次一定要让她万劫不复!”
“我的儿子才应该是真正的钟府大少爷,才有资格继承这百年世家钟家大院。呵呵!我应该感谢苏芸倩。当年她死活不同意将远清记在她名下,想让我的儿子一辈子顶着庶子的名头。”
“哼哼!我且看看,这一次你如何逃脱?”
梅姨娘一双凤目明亮惊人,一脸得意的冷笑看着眼前的折枝牡丹屏风。
刁婆子满脸笑意的说道:
“那傻子的下落也有消息了,据说是躲在城东的宽子巷里。”
“嗤!大戏就要开场了,且容他们傻乐一时….”
……
宽子巷一处小院内,燃烧着木炭的书房内,钟子铭伏案在书桌上,正聚精会神的提笔写字。
“少爷,错了错了,少写了两个点…”
奶娘沈幼菱站在旁边,俯身拿手指着他刚写的“銘”时指点道。
她发觉少爷自从跟着她学字之后,进步很快,常常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这让她十分高兴,可唯一的问题就是少爷经常少写笔画,仿佛是成了习惯。
这让她十分头疼。
“好了,少爷今天就学到这里吧?该喝药了!”
奶娘说着,转身走到茶桌旁,端起温热的黑色陶碗走过来,递给了钟子铭。
钟子铭露出一脸无声的苦笑,搁下毛笔,接过陶碗来,皱了皱鼻翼,忍住难闻的气味,一口气喝完。
他如今配合着吃药和习练五禽戏,正骨拉筋,生发气血,寒毒基本祛除完。
这几天夜里经常会生出一身汗渍,第二天早上起来,倍觉神清气爽,气力仿佛也增加了不少。
至于那歪嘴涎水的毛病,已经纠正了一半,至少他已经可以控制住不流口水了。
只是歪嘴的毛病还没有明显改善,他针对性很努力的练习面部肌肉,尽量朝另外一边歪,以平衡左右面部表情。
正这会,院子里“咚”的一下传来一记沉闷的重物坠地的声响。
这声音很像是成年男人翻墙落地造成的声响,钟子铭顿时皱起眉头,冲着奶娘悄然竖起食指。
沈幼菱经历过上房惨烈的斗争,她毫不迟疑抄起一把锋利的剪刀,满脸厉色的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
这是进了毛贼了?
大白天居然都敢来?
钟子铭跟着抄起一根枣木棍子,透过窗棂往外窥视。
“嘶嘶…”
院子里隐隐传来一个男人抽冷气的呻吟声,声音很低,夹杂着粗重的喘气声。
“大哥,你咋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