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了屋,趴在床上,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她很累,这些年她真的很累。
阮静余二十岁了,马上便要二十一岁了。她养了他快六年了,当年她也才十九岁。
六年前,她还在读大一,跟着班长一起去老师家里送材料遇到了他。
她的专业是国际商务,专业课老师便是阮静余的爸爸阮清和,据说他是爸爸江宁致的小学同学,不过她都没见过她爸,他爸的小学同学自然也没见过。
不过据说江氲和江宁致长得有七分相似,新生入校阮清和见她第一面,便问她是不是江宁致的女儿,那会江氲还是个实诚的孩子,很爽快的说是。
阮清和问,“阿致还好吗?”
江氲答,“挺好的,就是没了。”他本来想说是死了,可想了想不太雅观,就改成了没了。
阮清和一愣,“没了?”
江氲淡淡然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就是去世了。”
她知道,得在这待一会,江宁致的故人很多,人缘也不错,乍遇到江氲的都这样,她习惯了。
“出任务的时候被暴徒击中了脑袋,当场毙命,是个烈士。”
阮清和点点头,有些神伤,他与江宁致以前是同桌关系很好,那会儿他总吃江宁致带的包子。
“阿氲现在跟母亲生活吗?”阮清和斟酌了一下措辞,委婉的问了一下她的近况。
江氲道,“我妈也死了,生我和哥哥的时候难产,我跟着我叔叔家住。”
阮清和温和的看着她,那眼神江氲现在还记得,又怜惜又心疼,当时江氲眼里闪烁了一下,那是第一次她从别人眼中看到的是关心不是同情。
不过阮清和还是躲不过老套路,他问她哥哥还好吗?江氲说,死了,活了两个月就死了。
自此以后,阮清和隔三差五的就叫着她去家里吃饭。
起初,她是不去的,后来他不去阮清和的夫人——井阿姨,就做好饭让阮清和带过来,江氲觉得作为一个学习委员总从办公室里往外拎饭盒不太好,搞得她像饭桶委员似得。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一直没见过阮静余,她只知道阮老师家里有一儿一女,女儿不到两岁正在牙牙学语,每次见了她都得和她玩。儿子却是一直没怎么见,也可能见过她没怎么注意,反正在那次送材料之前,阮静余在江氲这里还是个小透明。
那天,江氲和班长林楷刚到阮老师家楼下,就看见一群十四五岁的孩子,穿着B大附中的校服,聚在一起嘀嘀咕。见她和林楷走过来,其中有一个瘦削的高挑少年朝她吹了两声口哨,林楷是个见人三分笑的笑面虎,见此未免也有些恼怒,不是打抱不平,只是因为当时她还是她女朋友。
少年看到林楷,眼角微微上扬,扯着嗓子向她喊,“阿氲,和我交朋友吧。”
林楷正准备过去招呼他一顿,阮清和就趿拉着拖鞋从楼上跑了下来,“静余!不要和姐姐胡闹。”
阮清和呵斥住阮静余,又走过来招呼他们两个,“林楷和阿氲来了,小孩子调皮别和他计较。”说着引着两人上了楼。
两人把材料交上,阮静余正好从楼下上来。见他回来,井阿姨拉着他坐到身旁,“你们俩看最近谁有空,能不能帮阿姨过来看着静余写会作业,眼看要中考了,她还整天想着玩。我和你们阮叔叔心里急的很,可公司刚刚完成审计需要重组,我和你们阮老师最近都比较忙。”
江氲吃了阮家快一年的饭,知道两人都在校外挂了职,自然这点小忙也是要帮的,“阿姨,您和阮老师忙您的,我来看他。”
“你不是有个论文在写,还是我来吧,我最近没事。”林楷对阮静余不放心。
“我就要阿氲,除了阿氲谁都不要。”阮静余眉梢一扬,笑眯眯道。
江氲很想上去抽他一顿,可想想以前在阮老师家吃过的糖醋里脊和杏鲍菇,又生生按捺住了那份冲动。
“还是我来吧,刚好我俩一起学习还能有个监督。”
江氲笑,阮静余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