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勒从格里拉尼公爵府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不过宅邸内的宾客们会欢声笑语整整一夜。年轻的时候,为了建立人脉他经常游走于圣缇安巴洛堡各家族的宴会上。但到这个年纪,尤其是成了孤家寡人后,他对这些的态度就不冷不热起来。现今除了新堡国宴,他不会参加任何其它聚会。
从结婚,和薇赫莱娜生下瑞茜,再接连接受妻女离世,他只用了二十年不到。与此同时,他从一个小小的新堡侍臣一路晋升到奥古兹特五大公爵之首,也不过十多年时间。似乎老生常谈一句话,一个人得到的同时也会失去。
谢勒上了马车,看着天空中被乌云遮盖了一角的月亮。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是老了一些,毕竟只有老人才会喜欢看着月亮回忆往事。可还是算了,他连五十岁都不到。而且今后,他有更加严密的谋划来使这个国家焕然一新,他至少还会再忙二十年。
谢勒这么想着的时候,将手伸入衣袋,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马车颠簸,光线昏暗,就算戴着眼镜他也看不清字,所以他选择将它展平后丟到一边。直到马车从后门进入他的宅邸范围内后,他才将它重新拿起仔细折好塞进衣袋。
进入宅邸书房,贴身服侍他的男仆迅速找来了管家提里。后者拿着单子严肃地报告着今日的府内事项。
“按照您前几天的吩咐,东南侧的一个房间被收拾了出来。埃洛卡太太亲自上街买了几套崭新的衣裙。关于女仆,我派遣了两个年纪大的,其中一位还曾服侍过瑞茜小姐。至于其它的东西,我想,可以等那位小姐来了后按照她需要再置办。”
“嗯,这事交由埃洛卡太太操心吧,我很信任她。”谢勒重新戴上眼镜,将口袋中的信件打开,皱着眉打量了一会儿。
管家注意到了信纸上的火漆印。
“看起来盖桑特男爵又给您写信了?”
“他给我写了好几封,但有的我竟然都没收到。”谢勒放下信,眼中划过一道锐色,“这封皱成一团的还是今天联合会议期间偶然看见的。我去密瓦德事务厅找汉特·马瑟齐,结果在他办公桌下的废物篓里发现了这个。”
“那位一直在监视着您,没想到连信都……”管家警惕道,“不过我早先就劝说过您,不要和盖桑特男爵牵扯过深。他毕竟娶了一个曾经姓塔诺丁的妻子。就算那个家族被夺爵位,还改了象征骄傲的姓氏,也不能保证皇帝陛下的猜疑心。”
“加里曼已经死了,而且我们的皇帝陛下做事过分果决,若不是料定塔诺丁家族的残党翻不起浪花,也不会留下他们性命将之流放。”谢勒瞥了他一眼,“相比这之下我还是更好奇马瑟齐为什么要拦截盖桑特给我的信。他明明知道他曾是我在西北麦伯尔学院的同学,老同学写信保持联系不是很正常吗?”
管家汗颜。“公爵,您难道不承认您也只是借着同学通信的名义向男爵先生探听情报吗?”
“重要的消息都在其它几封被马瑟齐拦掉的信里。这上面的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盖桑特以为我懒得理他而发的牢骚。”谢勒脱下眼镜揉了揉眉,“看这个有什么用?之前我去帕萨德那的时候经过玛戈尼,顺便拜访了他。盖桑特跟我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太太整理族内剩下的资料,发现了加里曼·塔诺丁曾经的老师所留下的笔记。笔记内容涉及了一些他这个专业法师都看不懂古老的魔法符号和药剂实验记录。我虽然对魔法没兴趣,但我记得一件事:帝历316年帝国大流疫,每个地方都遭遇重创,却只有塔诺丁家族居住的戈尔多法城堡一带安然无恙。有人质疑加里曼的实验室研究出了流疫解药。”
“噢,那件事吗?”管家思索片刻,“但这只是传说而已。我记得当时的实际状况是,戈尔多法城堡并没有人人幸存,只是相较于别地少一些,而且还是后期流疫快结束的时候。人们提出质疑是在十几年后加里曼侯爵被判以毒杀罪后的事——以讹传讹造谣生事罢了。”
“造谣生事吗……”谢勒喃喃,转而低沉道,“但加里曼的魔研实验室倒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帝历332年他伏诛后随着戈尔多法城堡一起被烧了。
“我一直不明白您向盖桑特男爵了解加里曼·塔诺丁身后事的原因。几十年前死去的人已经不值得身为第一公爵的您回顾了。”管家说。
“他活着的时候,也是个伟人。”谢勒沉思,“回顾过去当然没什么好处。我感兴趣的是现在。汉特·马瑟齐总是在暗地里阻止我去了解以前的事,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老实样,要是论走狗,他可是陛下身边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不过很可惜,他越是拦我,我就越不会收手。在皇帝陛下面前,新皇厅和内政阁,我会一点一点地揭露帝国的陈旧和腐败,接着给它换上新的衣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