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不知为什么,解良面对这个把自己送到这个光怪陆离的鬼怪仙佛世界的女孩,根本愤怒不起来。每当想起她或者现在看着她,他越是想起自己的家人,爸爸妈妈并不是有意撇下他的,然而他几乎再也不能回去了,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们。
?
他觉得自己应该对着花亦咆哮,说,“你有你的家人,你过得那么的幸福,你到底为什么把我送到这个世界,还累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是他此刻却做不到。
?
解良看过一本心理学的书。书中说,人有的时候会乐极生悲,悲伤到了顶点却又可能哭不出声来。有的时候,愤怒到了极端了的人会哑然失笑,更有甚者疯疯癫癫。他觉得自己应该对着眼前这个女孩咆哮,否则对不起见不到父母的自己,也对不起见不到儿子的父母,但他就是做不到。他剖析自己,也许是因为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识的人。
?
解良每每看着自己的胸口,就会幻视有一枚箭矢穿刺在自己的胸膛上。就在依玛的飞流矢击中白狼的胸口的时候,解良有那么一瞬间恢复了意识,他就看到了依玛剑拔弩张对着自己,利箭穿刺自己的胸膛。虽说利箭化作液体流失了,但是自此之后,解良看着胸膛,利箭穿刺于胸的记忆浮现眼前,历历在目,随之而来的还有痛苦的记忆。
?
父母成了饿狼的餐食,依玛踮起脚尖站在冰寒刺骨的寒水潭里,仅仅几岁的她独自面对着群狼环伺的黑夜。饥饿的狼尖声嚎叫,寒冷的水随时没过依玛的鼻孔,解良能想象这样的夜晚,就像自己的气力和希望在漆黑的夜晚一点一点消散,仿佛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失。
?
和依玛相处的短暂日子,解良总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依玛有着阴霾一般的童年阴影,她没有屈服没有逃避,她试着战胜它,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了拥有保护亲人的力量,她只身进入森林猎杀黑熊……这样的女孩和他自己何其相似?都是不服输,都是那样的倔强。
?
“你想回到羊的世界,而你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躯,人心隔着肚皮,谁也不知你是好是坏,谁也不知道你是人是妖!”当解良决定自己要展开一段旅行直到找到回去的方法为止的时候,老猎户老张让解良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
?
依玛不会也不可能会接受一只“狼”,知道真相的人最后都可能会离自己而去。没人会接受自己这么一个怪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只有眼前这一张熟悉的脸孔了。
?
“菀琼!”解良忽然提高声调说。
?
“谁?”花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提高眉头问,“你叫谁?”
?
“嗯,没什么,就是个朋友而已。”花亦的反应没有丝毫的迟延和不自然,它告诉解良,她可能不是菀琼。他猜想,或许那个和菀琼长得一模一样并他把自己送到这个世界的女孩也不是菀琼。
?
“忽然觉得你长得真像我一个朋友!”
?
“原来你还有朋友,我还以为你是这山窟窿蹦出来的孤家寡人呢,哈哈。“花亦给解良捧上一块圆咕噜的生肉,满脸期待,”我自知是没什么料理的天分,你勤快地烤肉,我勤快地吃,分工明确,很公平吧!“
?
“切成这样子,烤个球咩!”解良腹诽道。他捧着比标准的保龄球还要大还要圆的野猪肉,一脸黑线。
?
“吃货!”
?
02
?
玉龙雪山山脊。
?
千座雪峰连成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就像龙脊背上的外露骨甲。锋与锋之间的缝隙,就像一段段峡谷河道。洁白的河道好似铺设了上好的宣纸,灰色潮水看似缓慢涌动,其表面潮水急湍,水面起落汹涌,不时还溅出几朵血色的花。潮水过后,一朵朵“绚烂的花”在宣纸上盛放,美不胜收。
?
那是狼潮。漫山遍野的,密密麻麻的,不计其数的,都是饥瘦的灰狼,如潮水一般声势浩荡,铺天盖地。它们处于有序的行进中,像训练有素的远征军,目向远方。
?
它们处于极度的饥饿之中,不少的的狼已经是瘦骨嶙峋,有气无力。漫天的风雪或掠刮过它们的皮毛,或是飘落它们的身上,凛冽的寒风如无形的高墙阻挠着它们的前进。这座雪山的意志似乎要把它们压垮在这里,每一尘飘雪都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要把它们吞噬在这里,有来无回。
?
这是山和狼的较量。
?
有序前进的队伍中,有时会上演貌似无序的小插曲。一只瘦得剩下皮包骨的狼最终倒在了雪地上,周围的数
?
一只……
?
又一只……
?
接着又一只……
?
在它们的行进过程中,但凡是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的狼,都会被附近的同伴一拥而上,撕的粉碎,分而食之。
?
有的狼撕咬着前腿,有的狼撕咬着后腿,有的狼撕咬着躯体,有的狼咬破了肚皮,却被别的狼趁机叼走了粉红的肠子。鲜血沾染它们的毛发,来不及被吮吸的血液就地染开了血色的花。这些啃食同类的狼在大快朵颐后,迅速归并到狼潮中,风继续吹,雪继续刮,它们继续前进。
?
?
潮水在有序的行进和无序的插曲中经过了不小的一段时间才接近尾声。在狼群的最后,是一只骡子大小的狼。它浑身上下都是虬结的肌肉,就像镶嵌在骨架上的鹅卵石。它的毛发很长,风吹刮在他身上就像飞驰的骏马的鬃毛那般飘逸恣睢。它的毛色灰得极深沉,无限接近于黑色。比一般的狼牙长出好几倍的獠牙突出到了下颚,白森森的,就像两把凌迟的短刀。它瞎了一只眼,浑身是骇目的疤痕,这些是它身经百战立下赫赫战功的证明和勋章,余下一眼利箭般地直刺前方。
?
如果说狼潮是一支钩爪锯牙的猛兽之师,那它就是一骑当千的将军。它是它们的王。它站在雪峰之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狼人模样。它振臂高呼,冰雪为止颤抖,它向山下的人类宣告: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