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本古书书页都已皱黄,显然是岁月留下的伤痕。
李乡愚小心翼翼地翻开顶上的古书,一口气也不敢呵,生怕吹坏了。这本书是四本里最厚的,大约有两指厚。
名字叫做《山阳笔记》。李乡愚暗自忖度,应该是一个名号为山阳的人写的吧?但掏出手机查了一查,发现并没有相应的人物,于是只能轻轻放过。古时候给自己取名号的儒生不知有多少,能在青史上留名的能有几人?甚至,能留下自己只言片语的恐怕也不多吧?
这本书上画有很多图案,每一个图案都有一定的文字注释,但是,图案部分不仅毫无逻辑,而且也有些被污渍遮住了,难以完全分辨。而文字部分则充满了传统道家一样晦涩的语言,如“者决中虚,妄气一二”等等,即使在网络上也找不到对应古籍,解读很困难。
同时,大部分书页粘的很牢,李乡愚不敢用力去掰开,从网上查询的结果是,有很多可行的复原古籍、保存古籍的操作,但是需要专业人士来完成,李乡愚当然只好作罢。
有机会的话,李乡愚会把这本书捐给自己的母校,让那里的专家学者们去研究。想必多一本古籍,多一位有据可考的历史人物,对学界、对文明、对国家也是有价值的。
然后李乡愚抬手拿起第二本。
也是《山阳笔记》。不过看字迹,应当是他人所写,或者起码是他人所抄录。书里的内容比之第一本更为晦涩,是一堆线条狂乱画成的图案,无头无绪,就像人醉酒时候画出来的那样。
李乡愚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放过。
第三本终于是新的名字,《樊篱怪谈》。
这里面写的,是一个名叫“樊篱居士”的人,一梦千年的故事。
虽然遇到了书页粘结的状况,不过由于书不厚,故事也很简单,李乡愚还是很容易就在脑海里复现了故事的全貌。
大概是明朝中叶,嘉靖年间,作者黄安山人因为醉心山水,所以不取功名,放浪形骸于山野间,遇见了许多奇人异事。
其中最让黄安山人诧异的,是一个名叫樊篱居士的人。
初次见面,是在山人泛舟西子湖上的时候,他煲着一壶酒,看着群山素裹,意欲吟诗,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首高亢嘹亮的诗词,立意危绝,顿时大为赞叹,自愧不如,于是想见一见吟出这么好诗句的诗人,便让舟子前往声音传来的地方。
于是小舟来到了一座小岛边,黄安山人看到了一位在凉亭里对着大好山河迸发灵感的大诗人。他穿着风格特异而又显得单薄的衣衫,精神风骨超脱寻常,俱非当时的人所能拥有。
黄安山人于是大感惊奇,便让舟子靠岸,待得诗人完成诗作后,主动现身,延请那人一同泛舟。
听闻有美酒,那人欣然同意。
酒席之间,那人与黄安山人交谈,自称是樊篱居士。让黄安山人诧异的是,那人自称是南梁国人,乘着春光大好,携友郊游于西子湖畔,不幸多饮了些酒,醉倒在地,友人们便把他留在了亭子里。
一梦醒来,却到了冬天,不过也许腹中的热酒还在起着作用,樊篱居士居然毫不感觉寒冷,于是大喜,有感而发做就长诗。
然后,那樊篱居士又问道今夕何年,知晓已经千年时,初时神色斐然,以为自己遇见了神仙,后又意志渐渐消沉,对酒流泪。
黄安山人问其故,樊篱居士答道,自己出游之时,家中还有待产的妻子等候,两个孩子也还年幼,等待着父亲的归来。而自己这一醉却梦过了千年,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如同梦幻泡影一样消散了。
说完,那樊篱居士把酒杯掷在了脚边,涕泪横流地宣誓再也不沾这忘情物了。
黄安山人对樊篱居士的话没有全信,只以为眼前人是在耍酒疯,也不以为意。毕竟,这么有才华的诗人,是有资格任性的。
后来的发展才让黄安山人大感惊奇,并记载下来。
樊篱居士踉踉跄跄的走到船边,黄安山人的小厮机灵的搀扶着他,生怕他醉后不幸坠湖了。樊篱居士却哂笑着,吟诗道:
“浮生重于无根水,樊篱无我真是我。好酒只堪煮红豆,一梦千年可当归。”
说完,整个人的身影渐渐随着话音的落下而消失了。
舟上的三人大感惊异的互相看了几眼,最终心里的不安被压下,黄安山人有点相信,那就是一梦千年的黄粱梦中人。
看了这一段故事,李乡愚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神神鬼鬼的故事,写的确实不比聊斋要差。但是叔公把它留给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带着疑惑,李乡愚取着最后的一本书。
书名一开始看不太清楚,就像两团墨一样,李乡愚直以为是自己的眼镜脏了,于是取下来用湿巾拂拭后,重新定睛一看,顿时心中一惊。
这本书的名字,是《白蛇》!
难道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个白蛇?
这书的年代绝对很古老,难道明清时人们就已经把白蛇的故事编纂成册子了吗?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从网上搜索来的资料表明,明末《警世通言》就对白蛇的故事有所记载,当时,江浙一带就已经有白蛇与书生的怪诞传说了。还有诗赞曰:
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
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
欲知有色还无色,须识无形却有形。
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
李乡愚把所得的资料收束到脑海,若有所思地翻开古籍。
这本书也并没有多少特别,起码和《山阳笔记》比起来,要好解读的多。书里写的确实是白蛇的故事,和警世通言里的略有不同,但白蛇确实是坏心肠的一方,是作为劝解读书人要认真读书,不要被妖魅所诱惑的反面例子来描写的。
如果仅仅如此,这本书的价值,也仅限于文学修养了。
李乡愚略有些困惑和不知足,难道叔公留下了这四本书给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含义?只是因为这是他毕生收藏,不忍放弃,所以才留传给我?
一细想,李乡愚就摇头笑了笑自己的贪心,叔公也只是个识字的农村人,能够妙手回春的老大夫罢了,难道手上还真的有传男不传女的独门秘籍吗?
而且就算有,能赚钱吗?能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吗?
支了支眼镜,嘴角带着调侃而自哂的笑意,翻到《白蛇》的最后一页。故事完结的时候,白蛇和青蛇果然被大和尚镇压,也没有白蛇的儿子文曲星来救人。
在最后,又是一团鬼画符似的笔画。
李乡愚不以为意,正要合上这本书的时候,下午的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把鬼画符的光影分别,色彩加深。
李乡愚略一扫过,顿时发觉不同,“咦,这个图案怎么好像是二维码?”难道古代就有二维码这么高端的发明了吗?李乡愚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了自己的猜想。
不过鬼使神差的,李乡愚还是掏出手机,扫一扫《白蛇》书上忽然浮现的、极似二维码的奇怪图案。
居然能够识别。
李乡愚也是有点醉了。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怎么还有可以扫描的二维码的呀!摔!
点进去后是一个APP的下载。李乡愚抱着好奇和期待下载完后,不顾系统的哭诉,安装了什么特征都没有、权限要求倒是一堆的APP。
今天这事儿奇了。就是这APP有病毒,大不了手机返厂去。李乡愚抱着觉悟,点开了那个没有名字的APP。
APP的图案是一条蜷曲的白蛇,白蛇的眼眸透露着光彩,似乎显着殷勤和期待。点开APP,是一段悠扬而平缓的二胡,然后,画面由灰暗转向明亮,出现了碧绿色的湖水,出现了两位撑伞的古装女子,探着头望向画面外。
“咦,是个小游戏?”看着开始剧情的按键,李乡愚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好吧,既然是个游戏,那么不妨玩玩看,这事儿到底要怎么发展呢?
点到了开始剧情,提示倒是挺吓人的:“注意,开始剧情后不能反悔,不能读档。是否赋予相应权限(一大串权限)”。
李乡愚跳过了用户说明,满不在乎的点了确定,嘴里还嘟囔,“这什么破游戏啊,玩个游戏都要看这么长的游戏说明。”
好在,等到确定按键按下以后,整部手机的屏幕就黑了下去。看起来是开始加载剧情了......吧?
看着外面忽然暗下去的天空,看着不知何时玻璃窗已经消失,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如墨点一样从木制的窗户上斜打进来,寒风一吹,李乡愚就打了一个哆嗦。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刚放这儿的电视机呢?我的床呢?我的,我的电脑呢?
还有这屋子,是哪里?
面对着周遭的突然异变,李乡愚不由得有些惊慌。
我就是随便扫个码,下个软件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