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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装聋作哑的少年

“阿宝,今天读的是关于洛法王国的故事。”

“在咱们东特西北边大约六百公里的索拉高原上,曾经有着一个非常繁荣的王国,叫做洛法。”

“洛法王国的国土并不大,但有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动物和大树,据说他们那儿好吃的水果也特别多。而且那里的房子都是用大石头块堆起来的,跟咱们这的木头屋子完全不一样。”

“还有哦,书上说,在洛法王国里有灵法天赋并不是什么稀罕事,那里有很多的灵修,咱们这儿可就不同咯。你也知道的嘛,之前我给你读的书里头写的很多出名的修炼者,咱们国内的基本上都是武修来着。”

“书里还写着,曾经洛法王国和我们东特王国的关系特别好,使团和商团来来往往日夜不息,有不少公主都嫁到那边去了。”

“可惜的是大约在四十年前,洛法王国私下里开挖了一个被明令禁止开采的灵石矿,据说是要偷偷研制很厉害的武器,被发现之后马上遭到了萨卡帝国和赫鲁曼帝国的联名警告,但即使如此洛法的国王也不肯放弃,最后孤立无援的洛法王国被浩浩荡荡的联军攻破了都城,从此正式灭亡”

“不过今天依然有一小部分洛法人还生活在曾经的地方,也蛮惨的就是了。”

随着一声轻轻的合书声,一个栗色短发,单眼皮薄嘴唇的小男孩面容露了出来,稚嫩的小脸带着一丝炫耀,有股子说不出的傻里傻气。

“阿宝你知道嘛,我听说哦,是“九天”第一时间发现了洛法王国的意图,他们还专程上门去劝阻过,但是当时洛法的国王一意孤行,无奈之下“九天”联合了灵之国萨卡和最强国度赫鲁曼,最终阻止了洛法国王的疯狂举动。”

““九天”你知道吗?那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哇!我要回家跟阿爷要一些“九天“的书来给你念!你可能不知道,他们真的太厉害了!”

小男孩儿越说越来劲,到最后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而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背靠着墙壁、半截身子躺在床上的黑发男孩儿,这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嘴角带笑地看着面前的小伙伴摆弄着学识。

“好啦,那我今天就先回家啦,天也快黑了,阿爷应该已经做好饭在等我回去啦,明天我再来给你讲故事哦!”

说完栗色短发的小男孩站了起来,他把椅子放回到桌边,拽了拽有些凌乱的衣服,随后打算离开。

正当他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一个略带虚弱的声音从背后的床上传了过来:“阿野,其实我不怪你的。“

“你……阿宝你……”栗色头发的应野仿佛见了鬼一般,话只说了一半就哆嗦着嘴唇跑了出去。

半躺在床上的男孩叹了口气,他起身走到桌子旁,把那本《万国记》抱在了手里。明明早已经熟读了不知道多少遍,却还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听应野侃侃而谈,很多时候阿宝也觉得自己真心挺难的。

但也多亏了应野三天两头带着家里的书来东拉西扯,他才得以用最快的速度去了解这个他一无所知的世界。

这片对他而言尚属未知的大陆到目前还没有一个公认的名字,但如果硬要给它安上一个称呼的话,“欧拉大陆”似乎是被最广泛使用的名号了,因为在这里也有着那么一颗高悬于天空的发光球体,全世界的人都叫她——“欧拉”。

当然外号也是少不了的,有一些到处浪的吟游诗人在私下里喜欢用“鸡块儿”来代指这片大陆,或许是因为它在形状上与某种鸡块有些许相像。不过在来自异国他乡的男孩儿眼中,这个世界从地图上看倒是与他曾经生活的大陆颇有几分接近。

如今他所处的东特王国位于欧拉大陆的最东边,在其东南部有着绵延数千里的海岸线,北面是广袤无疆的天星大森林,西边更是被直插云霄的天山和陡峭嶙峋的卡亚山脉阻断了去路。

话虽如此,在两条山脉交错之地天然形成的一处隘口依然保留了向西的可能。可惜在漫长的岁月里,这里一直都没能成为东特与外界沟通交流的宝贵通道,反倒因为其险要的地势而成为了王国抵御外敌的“天堑”。

勤劳勇敢的东特人就在这么一个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状态中生活了上千年,虽然这样一来敌人很少,但朋友只会更少。在整个王国里的历史上也只存有极少数船只漂洋过海来访的记录,所以在这里,不管语言、货币,还是生活习惯,都与整片大陆上的其他国家大不相同。

然而两百多年前,在寒风萧瑟的索拉高原上,一个全新国家的兴起改变了一切。

初来乍到的洛法人还立足未稳就与新邻居东特王国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商议和谈判,为了加强国内经贸的合作与发展,也为了赶紧找到可靠的盟友,他们绞尽了脑汁。

最终,以帮助建立都城为最终条件,东特人被“骗”出了生活千年的家园,正式走向世界。

随着商路越来越繁盛,这个秉承中庸之道的古老王国被相对先进的物质和思想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曾经一心死守国门的文臣武将们也似乎逐渐认清了世界化脚步的不可违背。

而在那座象征着开放与交融的永耀城落成之后,当时的东特国王大手一挥,引入世界性货币和语言的同时彻底开放了南部的口岸,这片“不为人知”的东方古国摇身一变成为了重要的海产出口地,与外界的交流联络也在一点一点的增多。

海运毕竟还是太过依赖天气等环境因素,所以相对稳定的陆路依然是东特向世界进军的首选。而作为向西的第一站,同时也是唯一的地上邻居,洛法王国自然成为了最好的伙伴,各种意义上。

如火如荼的商道很快就开辟到两国的所有地方,甚至连一些细枝末节的小村镇都没有遗漏,人口的流动也极大地促进了文化的交融,再加上王室之间的频繁和亲,短短一百来年的时间就使得东特和洛法达到了互通有无的地步。

然而这一切在联军宣布进攻洛法的那天戛然而止。

这个时时刻刻与寒风作斗争的王国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外界求助,而东特也没有提供过任何的支援,眼睁睁地看着夕日里情同手足的兄弟国家战败、消亡。

曾经有许多人质疑过被赫鲁曼帝国和萨卡帝国联合宣战的理由,而关于东特不出手相助的理由也是众说纷纭,但是这些通通随着洛法的覆灭而逐渐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关于洛法王国的记载就到此为止了,这个在寒风中快速兴起却又极速灭亡的国家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作为一本科普向的简单读物,这已经出乎意料的令人满意了。

男孩扒了扒手指,这种提心吊胆丝毫不敢放松的日子已经过去快有十个月了。

从起初完全听不懂别人说什么时的装聋作哑,到可以一知半解地对着别人的言语连蒙带猜,再到现在甚至能够单独进行阅读。在评估过自己确实是学有所成之后,他终于是鼓起勇气对着每天来探望的小伙伴开口了,只是把人家给吓成那样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男孩把书合上放回了远处,然后走到窗边凝视着金灿灿的远山,喃喃自语道:“这语言可真不是那么好学的啊,不知道阿妈阿爸回来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啊……好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啊,来这里都快一年了还没出过村子呢,每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真是受够了!”

男孩很克制地发泄着长时间以来的压抑与愤懑,却不经意瞥到远处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正往他家这边跑来,那一双细腿迈得飞快,身后的影子都被拉得又细又长。

“这么快就回来了嘛,我还以为……”

木门被猛地撞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少年的思绪也被打断了,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就只能听到男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阿宝!阿宝!!你在楼上吗!!!”

“我在的,阿爸你快别嚎了……”

汉子的呼号被阿宝打断了,而剩下的话就仿佛堵在汉子的喉咙口,再也发不出来。

两行浊泪混着脸上的汗珠淌了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阿宝的房间,死死地抱住了一度被认为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的儿子。

“太好了!太好了……”

“阿爸……你轻点……我……要喘不过气了……”

“啊!对不起啊阿宝!是阿爸太激动了!”

慌忙松开双臂的男人在屋子里绕起了圈圈,嘴里还不停地自言自语着。

“等你阿妈回来她一定会高兴坏了的,咱们晚上吃啥呢,这么重要的日子咱们一定得做点好吃的,你阿妈会不会开心的晕过去啊?要不然把豚豚杀了呢,我这就去磨刀吧。诶,杀了豚豚咱们家过年就没有猪了咋办嘞,这还剩下小半年弄只小猪仔也养不足膘,要不等你阿妈回来再决定?不行不行那她肯定会怪我的,不然杀只鸡?“

看着脑子已经明显紊乱的阿爸在不停地碎碎念,微笑着的阿宝突然觉得有些辛酸,他抓起男人粗糙的大手说道:“阿爸,咱们等阿妈回来再做决定吧好吗,你先喝口水。“

“就那个阿爸,再叫两声我听听。“

瞧着面前这个高高壮壮的男子露着铁憨憨的笑容说着这么傻兮兮的话,阿宝也是没忍住,笑着叫唤了两声。

“让你叫两声你就只叫两声啊,真是不懂事的孩子。“

嘴里这么说,实际上男人的脸已经笑得都有些拧巴了。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绕着餐桌一圈又一圈地来来回回,阿宝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这般扭捏作态,内心又是一阵好笑。

伴随着“嘎“的一声,楼下半掩的木门被彻底推开,露出了一个略微有点壮实的农妇身影。

“阿宝他娘你回来啦,今天活干的还好吗?“

拉着阿宝下到一楼的男人满脸坏笑的扶着妇人的胳膊走到餐桌边,然后一把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应大壮你干什么!轻点不行吗!今天干活偷懒了有力气了是吧?说你你还笑!“妇人转过头去刚想要发火,却看到男人脸上洋溢着是十多年来都极为少见的笑容。

有一次是在那场简陋的婚礼上,而另一次大概是家里添了宝宝的那天。

跟随着男人的目光,妇人将视线聚焦到男孩身上,却看不出男孩和往常有什么不同,这一来二去的有些恼了,想要站起来发脾气,却又被男人给摁了回去。

“阿宝你等啥呢,快叫你阿妈,不然她发起脾气来连你也一起给揍咯!“男人看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也有些急了。

打算在一边默默看戏的阿宝终于是忍耐不住笑出了声,大喊了一声:“阿妈!“

妇人脸上的错愕慢慢化为了喜悦,用颤抖的声音说:“阿宝?真的是你吗阿宝,你又能说话了吗?“

“是我,阿妈,我又可以说话了。“说完阿宝起身一把抱住了身子有些僵硬的农妇,“阿妈你以后不用再担心我了。“

农妇的哭声似乎有些大了,在阿宝和应大壮的安抚了一阵子之后她逐渐停止了颤抖,起身换上了一脸怎么都抹不去的笑容开始准备晚餐,而男人也磨刀霍霍地杀鸡去了,一下子堂屋里只剩下阿宝一个人。

他又一次走到了小小的书柜边,看着一本本应野带来的书整齐的堆放在一起,随手抽出一本坐回到桌边。这些书在这半年多的时间了已经读了太多遍了,就算是不用看也知道每一页都是什么内容,但是今天阿宝却读不进去任何一个字,脑子都在想着这半年发生的种种。

在河流下游的拐角处醒来、漫无目的地逆着河流走却一次又一次被冻晕、被邻村人发现之后被送到镇子里去医治、治疗完清醒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身处那个熟悉的世界了、不敢说话、痛苦地拼命学习语言……

天色完全暗了,天空上的那颗勉强可以被类比于太阳的的球体不再似白天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而只是发出一点淡淡的光晕,让整个村庄都沉寂在夜幕之下。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生火做饭了吧,真的是恬静祥和的生活呢。”

“真想看一看这个不同的世界啊……”

“武师……和灵法师嘛……“

而就在阿宝思考人生和未来的时候,两位客人迎着夜色登门拜访了,正是方才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男孩应野,以及他的爷爷,也就是应家村的村长,应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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