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跑这么快,甚至连“跑”这个字都已经不再贴切了,他完全就是脚不沾地地在雪地上飞!
可这不够快,远远不够!
身形硕大的首领咧着嘴角只发出一声低吼,便有四只妖狼闪身而出堵在了天赐的必经之路上,而它自己则优哉游哉地用猩红的舌头反复舔舐着唇齿间残留的香甜鲜血。
飞速旋转的冰镜并不足以切断妖狼坚硬的骨头,这点天赐在先前被围攻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绝不会重蹈自己的覆辙。
“给我……”
“滚开!!”
狂风骤起,灰刃乍现!
我为风眼,汝为屠刀!
这正是让崔豪引以为傲的绝技——“风刃舞”!
猛烈的飓风卷起漫天飞雪,两者相融形成了直径十多米的冰刃风暴,雪花在风压之下凝结成锋利的冰片,而暗藏期间的风刃更是于之交织在一起,环环相扣如巨鲨利齿。
不管是悍不畏死的妖狼还是根深蒂固的古树,凡挡他路者,都只有被切成粉末的下场。
那四只主动请缨的妖狼很聪明,聪明到知道要在首领面前表现自己,但还不够聪明,因为它们拦的是一尊杀神!
人怒吼,妖咆哮。
骨肉撕裂,血沫飞溅。
身首且分离,死亦无全尸。
最终,风停了,雪也停了,原本洁白的地面现如今已经没有一处不被腥臭的鲜血染透,在欧拉的照射下那股子妖异的红色更是显得尤为刺眼。
奄奄一息的王炜被天赐抱在了怀里,那张熟悉的面庞已经冻到发紫,曾经坚实的身躯也在不停打着哆嗦,两行热泪顺着少年的面庞滑落。
“胡子哥别怕,我带你回营地!”
天赐从棉衣上撕下来几根布条把王炜绑在了自己背后,然后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住了拦住自己去路的妖狼群。
此刻他再一次为自己走的是灵修这条路而感到庆幸,因为他现在肯定是不可能再腾出手来舞刀弄枪了。况且他方才已经展现出了绝对的实力,相信妖狼的首领绝不敢轻举妄动。
但就算如此,天赐心底里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在认清自己现在处境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次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当初团长江沉以求稳妥选择一点一点消磨那只妖狼的体力,最后趁它虚弱一击必杀的计划看似天衣无缝,然而这直接导致四人过于远离营地,甚至来到了极其靠近妖狼老窝的危险地区。
而且本该由天赐保管的干粮早已经在被偷袭的第一时间就遗失了,他现在浑身上下除了装狼毫的小布包和那柄割狼毫的小短刀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断水断粮,还被妖狼群死死盯着,就算只有天赐一个人他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跑掉,更别说身后还背着个快两百来斤的大活人了。
但是打从决定留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得很明白,要是当时没有王炜不顾自身安危推开自己,那现在半死不活的一定是他应天赐。如果今天放任王炜死在这里,那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于是他迈出了这必死的一步,至少现在看来是如此。
又开始飘雪了,见证了太多厮杀的天山哪怕一分怜悯都没给少年留下。
狼群越靠越近,如果要循着来时的路回营地的话就必须先突破妖狼的封锁,强打起精神的天赐抿了抿嘴唇,在脑海里快速寻找着最好的冲击方向,可结果比那要命的大雪更加让他绝望。
没有!
没有任何方向!没有一点角度!
由首领统御的妖狼群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这些畜生一字排开,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突破的可能!
它们有纪律!它们讲合作!它们不冒进!它们,要吃人!
极寒的气候之下天赐的脑门居然渗出了汗珠,直面死亡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甚至要支撑住不断打颤的双腿都极为费力。
喉头微动,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咽口水了,虽然不再像被袭击的时候那么慌乱,但现在他根本想不出有效的突围方法。
妖狼群就停在十多米开外的地方,一双双血红的眼珠子盯死了这两只待宰的羔羊,只等首领一声令下这些畜生就会扑上来把这两个人类撕个粉碎。
对天赐而言,现如今最好的情形就是双方殊死一搏,然后自己用尽毕生所学把妖狼全部杀死,如此方可逃出生天。
但狼从来都是最狡猾的猎手,更何况龇牙咧嘴的首领早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在它的指挥下狼群已经把这两个人类的来路彻底堵死,围而不攻只等他们冻死在这里,然后就是大快朵颐的晚餐时间了。
天赐很害怕,但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本就极其微小的逃生概率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低。
雪越来越大,天色也暗了下来,如果在夜幕降临之前他还没能甩开妖狼群,那就必死无疑。
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
突然,天赐破破烂烂的棉衣被一双僵硬的手紧紧抓住,王炜居然醒了!
是两人前胸贴后背的热气把这个可怜人从濒临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逃……快逃……往东走……”
“胡子哥你还好吗!?”天知道天赐有多想回头检查王炜的情况,可他万万不敢放松对那群虎视眈眈的妖狼的监视,所以只能用喊的。
“去天河……这里离……离天河不远了……”
“顺着天河……逃……”
天赐当然想过跑路,甚至他在第一时间就考虑了逃跑的可能性。可是在来路被堵死的情况下,不管是向北向南还是向东都只会离营地越来越远,而且再往东就是最大的妖狼领地,这跟自己把衣服脱了往火锅里一跳有什么区别?
再者说,这深山老林的,还下着大雪,两条腿的人拿什么去和四条腿的狼比速度?
然而王炜断断续续的话语终究还是点醒了天赐,既然营地是肯定回不去了,甚至连拼命都得看那些个畜生的脸色,那真就不如顺着天河一路漂流而下,起码还有点活下去的概率。
况且,他可是灵修,武修完成不了的事不代表灵修也做不到!
下定决心的天赐最后扫了一眼狼群,狼毫是赤红色的首领赤尾、脸部有伤疤的疤脸、脑袋上缺了一块皮的秃头、毛发都垂落到地上的长毛怪……
他要把这些狗东西的样貌全都记在脑子里,以后一个都不放过。
“咔嚓!”
突然间在场所有的人和妖兽脚下都猛地一震,一众妖狼纷纷被惊吓到刚毛耸立,而天赐的嘴里则彪出一句前世里最经典的两字国骂。
他本想唤出一道土御门挡上个十来秒以帮助自己开溜,却不曾想松软的积雪之下居然有着好几层厚厚的陈年老冰,他使了半天劲儿都没能让这堵土墙顶上来。
“真是背到家了!”
既然一计不成,那就再使一计!
狂风再起,薄薄的风之壁垒就足以扬起漫天雪花,彻底遮挡住所有妖狼的视线。
同一时间,驻守在天赐身前的冰盾在化一为二,紧紧地附着在他的脚底下,一双的纯天然无公害的滑板就此登场。
喷射而出的气流不断推动着天赐的身躯快速向前,对于从没有滑过雪的他来说,这崎岖的上坡山路绝对是一项严峻的考验。而由飞舞的暗红雪花所组成的凄美画卷终究还是没能骗过妖狼,察觉到情况有变的首领发出数声低吼,它的那些狗腿子们马上像利箭一样飞奔着追了上去。
追逐捕猎,同样是狼群的拿手好戏。
纵使天赐再怎么催动风之力,妖狼依旧紧追不舍,根本没有要被甩开的样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眼看这些畜生甚至开始兵分几路,大有围剿包抄之势,天赐又慌了。
他开始盲目地往身后丢起了风刃,可这除了让两者之间的距离进一步拉近之外,连一根妖狼的毛都没碰着。
“稳住……”
“天河……”
“就快要……”
“咳咳!!!”
“咳……到了……”
在重重地咳出几口黑血之后,王炜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
这下天赐更着急了,甚至一度想过干脆就在这里和妖狼拼命,但为了不让这一切的努力前功尽弃,他紧咬住牙关继续在山路上飞速穿梭着。
身后的妖狼越来越少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样一来天赐就更加不知道会不会有妖狼突然从其他方向窜出来咬上自己一口。他现在不仅得稳定地操控气流来控制前行的方向和速度,还要时时刻刻观察四周的动静,连树杈上随便掉下一团雪球都能给他惊出一身冷汗。
而值得庆幸的是,长途奔袭对妖狼似乎也是极重的负担,至少在这一路狂奔的过程中天赐并没有被追上,甚至连他最担心的侧面包抄小组的影子都没见着,天河就这么顺利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可最致命的坏消息紧跟着就来了,严酷的寒霜让天河的水面彻底冰封!
预期的顺流而下一瞬间就成为了泡影,饶是心理再强大的人此刻恐怕也会感到万分沮丧。
而跨过冰层去到天河另一边则更加的不现实,且不论河对面有多少妖狼还没个定数,他应天赐能过河难道妖狼就过不得吗?
天底下又有多少人敢去和狼比一比耐性的?
天赐把牙一咬心一横,迎着刺骨的寒风做出最后一次加速,然后直接背着气若游丝的王炜飞出了森林!
在空中合二为一的冰镜再次变化为晶莹剔透的坚硬冰盾,载着二人狠狠砸在发白的冰层上。所幸这冰层够厚够结实,这要是给俩人直接砸进水里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既然船没得划了,那干脆就改滑冰!
连滑雪都临场学会了,滑冰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天河的冰面比起地形复杂的森林可宽敞多了,不再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控制脚下冰盾的天赐逐渐开始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尾随的妖狼。
然而当他报复性地又空掉了数十发的风刃之后才猛然发觉,脑袋靠在自己肩头上的王炜已经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