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飘摇的天山西麓,天赐正逆着封冻的天河快速北上。
“那是什么!?”
王炜的一声惊呼打断了天赐繁复的思绪。
“那里……是我昨天杀妖狼的地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天赐看到了那块惨遭自己“轰炸”的雪地,本该被纷落一夜的新雪所覆盖的妖狼尸骨赫然暴露在空气之中,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
为了确认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慢慢靠近。
“看那些脚印!还很新!”王炜的注意力依旧全部放在那片雪地上。
杂乱而繁多的脚印遍布在那两只妖狼的尸体周围,危险的气息油然而生。
天赐压低了嗓子:“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原路返回的计划被果断弃用,两人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营地才有安全可言。
随着一声低吼,喷涌而出的风之力被彻底激发,如脱缰的野马,似翻腾的浪花。
瞬间加速的天赐一头扎进了天山松林,脚底的冰镜在雪地上留下两道绵长的弧线。
凛冽的寒风不断透过破破烂烂的棉絮侵袭着他的四肢和胸膛,大量分泌的汗水急速蒸发,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帮着他降低了依然有些偏高的体温。然而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就不见得还是好事了,因为这零下二十多度还夹着雪花的风可是真的能把人给活活冻死的。
一成不变的天空总是那么的灰暗,而永恒的风雪似乎把时间都定格住了。
在树林里不停穿梭的天赐连自己走了多久都没法确定,更别说明确距离营地还有多远了,他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的方向是准确无误的。百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在心里不断估算出几个足以安慰他一时的数据,尽管这些数字只会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感到失望。
倒也不是一点好事都没有,起码天赐所选取的方向还是大差不差的,如果他能一直按照当前的速度走下去的话,在天黑之前赶回营地并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就在他身后不足千米的地方,兵分多路的妖狼正一批批地不断逼近着。
虽然茂密的树林会同时阻碍人与狼的视线,但妖狼完全可以循着冰镜滑过雪地的痕迹穷追不舍,这让天赐从一开始就完全落在了下风。
尽管王炜一直有不停地观察周围,但人的眼力终究还是太差,在这种天气之下能看到个一百米开外那都算他有本事了,恐怕整个海焱猎人团里也就只有黄龙能做到在被妖狼发现的同时也发现它们了。
“阿宝!后头有动静!”
“什么动静?妖狼吗?”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十有八九就是它们了!”
“这帮畜生!”天赐咽下一口唾沫,心里不停盘算着是打还是逃,“数量多吗?”
“恐怕得等它们再靠近一点才能确定数量!”
“这种时候胡子哥你就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再被咬上一口了!”
“谁不是呢……”
就算给天赐一万次选择的机会,他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缓速度让妖狼追上来的数一数它们的数量,天知道被疤脸咬的那一口有多疼,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哪怕一次这样的经历了。
在总结了昨天逃出生天的经验之后,天赐对自己滑雪的速度还是比较自信的,在他看来昨天妖狼没能成功追上自己,那今天肯定也追不上。
可是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狼族是世上最狡猾的猎手,而天山妖狼在耐性上更加的出类拔萃。
它们最喜欢的就是在锁定猎物之后不断地通过追逐和驱赶消耗掉猎物的体力,然后等猎物疲惫不堪摇摇欲坠的时候一击毙命大快朵颐。
天赐之所以能够侥幸逃脱妖狼的追捕,纵然有他滑得够快的原因在里面,但说到底还是赤尾的指挥出现了失误才导致捕猎失败。不过这其实不能完全怪赤尾,它也想不到天赐背着一个大活人还能跑那么久都不带休息的。
可即使如此,一度跟丢目标的疤脸依然能够在夜里找到他们,这何尝不是妖狼的恐怖之处。
而此时,全速追击的狼群正不断拉近着与天赐和王炜的距离。
“它们越来越近了!”
“一、二、三……有六只!”
“确定吗?只有六只?”
“什么叫只有……”王炜睁大眼睛反复观察了几遍之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确定了,只有六只!但是我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别的妖狼从其他方向过来,这些畜生跑得太快了!”
“不管了!先把这些妖狼杀了再说!”
只见天赐一个帅气的漂移,将身子停在了一棵高大的松树旁。
他早就设想过不得不与妖狼作战的情况,而其中最麻烦的一环就是如何保护好胡子哥不受伤害,也正是因为树根周围的土一般来说很少会覆盖厚厚的冰层,所以他才会选择进入对自己并不算有利的森林。
“你不是喜欢捅自己嘛!刀给你!”天赐一把将短刀塞进王炜的怀里。
“诶?”
“我会尽快解决掉它们!你可别死早了!”
“啊?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死?”
“记住!一定要等实在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再动手!”
“什么动手?”
王炜完全搞不懂天赐在说什么,而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妖狼已经杀到他们跟前,时间紧迫天赐也没那个功夫再去细细解释了。
“薄葬!”
简短有力的二字从他口中吐出,松软潮湿的泥土在一瞬间拔地而起,如锁魂追命的厉鬼一般迅速包裹住王炜的身躯,一把将他拉进好几米深的地下。
“你们!死定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天赐的眼睛甚至比妖狼的还要红上三分。
狂风与暴雪共奏着一曲杀戮的交响,鲜血和哀鸣同吟出半篇猩红的乐章。
而完全被黑暗包裹的王炜惊魂未定地紧握着手里的短刀,另一只手则是在不断地摸索着周围。
几个呼吸之后,随着一声长叹,他放松了浑身的肌肉,让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尽最大可能地降低着胸口起伏的频率。
直到这时,王炜方才明白天赐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幅“土棺材”是天赐给出的最后保护,至少在这深深的地表之下妖狼是绝无可能伤害到他的。可是这四米见方的空间所能存储的空气实在有限,如果天赐没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杀光妖狼把人放出来,那他同样是死路一条。
地表下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没有喧嚣的风声,没有飞舞的大雪,感受不到激烈的厮杀,也听不见痛苦的哀嚎。
很快,王炜就沉浸在了这个温暖而祥和的世界里。
他的心脏还在竭尽全力地跳动,可呼吸却越来越微弱,一直保持着发力的右手也彻底松开。
“啪!”
“啪啪!”
“啪啪!啪!”
几记响亮的耳光把王炜神游天外的意识给强行拉了回来,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不顾寒冷地跪在地上大口吸入冰凉的空气,而浑身是血的天赐也正扶着松树不停喘着粗气,他深深地为自己的独断独行感到后怕。
遍地的树木让风系和水系灵法的杀伤力大幅的削减,这给天赐击杀妖狼增加了很大的难度。仅仅六只妖狼就让他花费了比预计要多出近一半的时间,这直接导致王炜被闷死的概率成指数倍地增加。
这一次与时间的赛跑他侥幸赢了,可下一次呢?
如果下一次是八只、十只甚至更多的妖狼呢?
若是赤尾亲自带着妖狼群围追堵截自己呢?
天赐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拍打着的胸口的王炜用麻木的眼神看着天赐逐个割下妖狼尸体上的狼毫,没有质疑,也没有催促。
两个人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狼毫对他们来说早已不再是换取银奈尔的凭证,而是代表着求生的欲望。
只要天赐还没有放弃割下狼毫,那就说明他依然坚信自己能活着带胡子哥回到营地,就意味着他还在渴望明天。
“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