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恼人的寒风好似要刮上整整一百年才会消停,而深邃的黑暗正从遥远的天际线缓缓袭来。
因为孔文抢先要走了营地东边作为捕猎区域,于是天赐这一行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向北出发寻找去妖狼的踪迹,所以此刻想要回到营地的他们正准确无误地朝着南方行进。
东四营地处于天山的半山腰,这里的环境天赐其实并不算熟,不过靠着从前辈们那里学来的辨别方向的技巧以及来时在树皮上刻下的标记,带个路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大半天下来只吃了一小块肉干的他仿佛能听到腹腔内的肠胃在发出抗议,但为了赶在黑夜降临前回到营地也只能委屈一下它们了。
“我说,到底还有多远啊?”
“快了。”
“又是快了,我一问你就说快了,结果就是走了这么久连营地的影子都没见着!”
“闭上你的嘴巴。”
“你又凶我!”
眼瞧大小姐又要发脾气了,天赐干脆闭上嘴巴闷头带路。
这些日子里他总是在想,如果慕清歌是个哑巴该多好,老天爷既然已经给了她那么优厚的家室与容貌,为什么就不能顺手把她的嘴巴给缝上呢?
黑夜来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还没等天赐他们回到营地天空便已经彻底失去了色彩,幸好前面不远处及时升腾起扑朔的火光,为他们指引了最终的方向。
被白雪覆盖营地很快便出现在眼前,天赐率先推开栅栏,但营地里那股莫名的沉重气氛让他的瞳孔微微缩了一缩。
“你们怎么也回来了?”
“也?还有谁回来了?”
迎面而来的是辉武七子之一的阮瑜,他和徐粲王宣组成的三人小队这一次被安排留守营地,而孔文应琏以及陈璋刘桢四人的任务则同天赐他们一样是外出捕狼。
“大哥他们也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屋子里休整。”
见阮瑜神色间满是纠结,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的天赐马上追问道:“他们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我看是的……”
“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啦?”慕清歌挤着个小脑袋凑了过来。
“大哥他回来之后什么都没说,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具体的你们还是自己去问吧。”
“那行吧~~”
天赐把装着狼毫的小包交给了慕清歌,让她带萧瑶先行回去再看一看需不需要对伤口进一步处理,而自己则径直走向了孔文他们的那间屋子。
“咚咚咚。”
“是阮瑜哥嘛?直接进来吧。”
看见推门而入的居然是天赐,应琏疲惫的面庞上显露出几分惊讶:“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吗?”
“倒也不是不能,只不过没想到你们居然也回营地来了。”
天赐一眼扫过主屋两边紧闭的房门,随后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你们是为什么回来?”
“我们啊……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呢……”
“那不如去我们那边坐下来说吧。”
“也好……”
待天赐领着应琏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萧瑶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好,虽然慕清歌的手艺依然是那么的不堪入目,但是用干净整洁的棉布替换掉原先破破烂烂的布条之后至少看上去是舒服多了。
“萧瑶姐姐你受伤了?”
“无妨,先说说你们那边的事情吧。”萧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需多虑。
“我们啊……”
“来,坐下说,不太牢,你稍微注意着点。”
“啊,谢谢小天哥。”
主屋里的两张椅子让姑娘们抢了先,而应琏又是自己专门叫过来的,天赐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站着说话,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他亲手制作的小衣架了。
“你们怎么了?”
“我们被一伙冒险者抢了……”
“被抢了?”
“是的,都是我的错……”
面对慕清歌的追问,应琏羞愧地低下了头,然而天赐对于这样的结果倒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冒险者这个群体他简直太了解了,光是之前在海焱猎人团里厮混的那十多个月里他见过被老顽童黄龙明抢过的低级猎人团就不下十个,以孔文那样没事就跟人哥俩好的行事风格,不被别人抢得连裤衩子都不剩就算不错的了。
“向导大叔不是告诫过不要和其他冒险者起冲突的吗?”
“是他们欺人太甚!”
气上心头的应琏猛一跺脚,差点就把他屁股底下的小衣架给震散了,看的天赐小心脏一揪一揪的。
“到底怎么一回事?是他们有错在先的话那我就去替你讨个公道!”
一听到慕清歌居然说出这么书生气十足的话,不光天赐觉得她做事不过脑子,连沉默不语的萧瑶都微微蹙起了眉头。
“一开始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出营地往东走了不多远就遇到了两只妖狼,而且我们有四个人,很快就解决掉了它们。”
“然后那些冒险者就出来打劫了你们?”
“没,我们割下了那两只妖狼的狼毫继续向东行进,大概是在比较靠近东五营地的地方中了他们的埋伏。”
“埋伏?”
“对,我踩到了他们布置的陷阱。”
“然后呢?”
“然后那伙人就全部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我们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他们非说是我们毁掉了本来能抓住妖狼的陷阱,所以要我们赔偿损失。”
“岂有此理!!!”
“是啊!岂有此理啊!明明那个陷阱就一点威力都没有,光靠那一根干干巴巴的烂麻绳怎么可能把一只妖狼像吊我一样吊在树上?”
“原来你被吊树上了……”
慕清歌根本不知道她的心直口快有多容易把天聊死,好在应琏是个心地非常纯良的乖孩子,他甚至都没听出自己非常尊重的“清歌姐姐”是在嘲笑他。
“后来孔文大哥就去找对方的团长提出交涉,但是他们仗着人多根本就不讲道理。”
“他们有几个人?”
“八个。”
“唔,那确实不好办,最后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呢?”
“最后孔文哥也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两根狼毫交了出去。”
听到这里天赐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只交出去两根狼毫他们就放你们走了?”
“是的,我怀疑他们从一开始就在跟踪我们,知道我们就只有两根狼毫。”
“不应该啊……”
天赐的怀疑并不是毫无缘由,天山里的猎人绝大多数都是贪得无厌的现实写照,就算知道孔文手里只有两根狼毫也绝不会就此罢休,如果是黄龙的话哪怕他们光着身子回营地也不稀奇,换成别人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们还说以后会时不时光顾我们的营地,让我们准备好‘贡品’等着他们。”
“这样就说得通了呢……”
天赐没想到这才一年多不见那些家伙居然还学会了放长线钓大鱼,看来如今当个猎人想光靠山里的收成确实不大行得通了。
现在两边的冲突已经从个人上升到了营地,前面嘴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慕清歌也不敢乱说话了,她缩着脖子小声地冲天赐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呀?”
“你问我干吗,谁惹的麻烦谁去解决呗,他孔文不是……”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呢应琏居然就哭了起来,天赐这才回想起这件事如果要追本溯源的话真正惹上这个麻烦的人正是大家的小可爱。
“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呜呜呜……”
“诶……你一个大男人好好的哭什么啊……”
“我也不想啊……呜呜呜……但是我控制不住啊……呜呜呜……”
一向都是被哄的慕清歌终于找到了展现她母爱属性的机会,而惹哭了应琏的天赐则是被连踢带踹地赶出了屋子,说是要罚他吹上几个小时的冷风好好反省反省。
然而反省是不可能反省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反省的。
况且天赐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搞点吃的充充饥,否则他的肠胃真要报警了。
随着篝火的升腾,诱人的香气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