岬突然沉默了。他转过身走向窗台，一手搭在窗框上，不再直视露华，过了好几分钟，才低声说：“那，露华也会寄照片给他吗？”
露华正坐在床边想事，一句话脱口而出：“照片？什么照片？”
岬扬了扬手里的信封：“像你寄给我的这些一样。”
“……不会啦。”露华总算明白了岬在别扭什么，感到无奈又想笑，“太郎，我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也不喜欢收着别人的私人物品。你知道的。”
鬼使神差的，露华想到了开学时从学生会收到的那个翼主题笔记本，里面印有一堆翼的照片，心里又有点儿毛毛的。她又忘了，要处理的问题的确大大的存在！这东西，还是转手给早苗比较好吧？
“那是露华自己的事。”岬轻轻地说，依旧不去看她，手指紧紧地攥着窗沿，“露华要不要写信、打电话时说什么、跟谁交朋友，呵……别人不能干涉。”
“太郎。”露华突然站起身，从背包里抽出自己的一次成像相机，打开开关，设定几个按钮，对有些莫名的岬笑笑，“我想起来了——我还要做一件事。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把眼睛闭上，让我拍张照片。”
岬疑惑地看着露华，露华调着光亮度继续解释：“不记得了？春季学期开学时，你寄给我的那张大照片！晚上，在埃菲尔铁塔上拍的，闭着眼睛的那张，拍得太好了！路德还想问你要底片呢。”
“哦……那个啊。”岬有些不自然，但他终于转过身看着露华，说，“当时在塔顶上，快到午夜时，勒鲁瓦先生抓拍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注意到的……爸爸看了也觉得——挺好看的，就多冲洗了几张，照相馆还给放大了。”
“非常帅哦！”露华真心地赞美着，从镜头后抬起头来，“我想试试，我能不能也拍出那样的感觉……所以拜托啦，做个跟那张照片上差不多的表情吧。好吗，太郎？”
岬看着背后，又看看自己的衣服：“就……就这么拍？这房间里什么风景都没有啊。”
“生活照，这样很自然。”露华用手指着右边，示意他稍往旁边移动一些，“闭上眼，小小地笑一笑……我要寻找角度，不是立刻按快门，听到相纸打印再睁开眼睛哦。”
岬看着手举相机巧笑倩兮的露华，心跳得很厉害。露华的想法有时连他也捉摸不透，他们只剩了不到一小时的相处时间吧……最后，岬认命地面露华，慢慢地闭起了眼睛。
视觉消失后，心跳的声音似乎被放大了一百倍，岬听见露华在周围慢慢地走动，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站在塔顶时的心情，保持一个表情。他看不到露华现在站在什么地方，相机对准的是侧脸还是正面？她的对焦时间是不是忒长了啊？
忽然，一个软软的、略带凉意的物体贴上了他的后腰，随后，他的肩膀被同样有点儿软软的东西触碰着。岬下意识地张开眼睛，余光刚好扫到快门闪过，视野里是露华低垂的头发，她靠着自己的肩头，脸离自己那么近，单臂轻轻揽在自己背后——
听到快门响起，露华抬起头，松开手，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团混乱。他听到露华轻声说：“这次来巴黎，我们好像还没拍过照片？这个就算是补我跟你的合影吧。”
露华转身走向书桌，拿起被她放在书桌上的相机，相纸已经打印完毕，她看着画面露出笑容，冲岬招手：“太郎，来看，拍得真好呢。”
岬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他看到那张相纸上，自己和露华都被拍到半个身子。露华和他有两厘米左右的身高差，但是她低着头，侧脸自然地靠着他的肩膀，冲镜头微微笑着；而画面中的自己则是低垂眼帘，注视着露华侧脸的双目看起来非常吃惊。岬从自己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欣喜，他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感谢上苍，露华不会读心术了。
“这张照片留给你吧，太郎？”看着相纸，露华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淡淡笑意，她的脸颊也飞上一抹嫣红，随后便将照片递给岬，移开了视线，“要好好保管，不许再剪了哦。”
“请一定这么做。”岬不自然地使用了非常正式的口气措辞，他鼓足勇气，在接过照片时牵起露华的手，低声说，“露华……现在抱抱，可以吗？”
露华微微抬起头来，似乎在鼓励他继续说出心里的想法。
“我是说，我们马上又要分开了，要不要……来个告别？”岬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为情过，“你知道的，待会在机场，我们不太有机会这么做……”
露华点点头，张开双臂，做出了和小学六年级他们在河边散步、岬说出自己又要转学时一模一样的姿势。
岬把双臂越过露华后腰，慢慢地收紧，让露华的身体完全依偎在自己臂弯里。岬感到露华不似几年前那么单薄，胸前、后背开始有了曼妙的曲线，她正在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青春少女呢……
岬闭上眼，感受到了香软满怀，深深地呼吸着露华发间、身体散发的香气，正在被喜悦所盈满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开朗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露华轻轻拍了拍岬的背，岬带着不舍松开手，露华端详着他的脸色，微笑着点头：“不错，不像刚才那么难看，也没有那么红了。”
意识到露华在说自己进门后就一直黑着脸，岬有些被看穿了心思的不好意思，主动去帮露华提箱子。他把那张新拍的照片放进露华给自己的小袋子里，袋子有点儿大，无法放到裤兜中，又想到兜里还有张红彤彤的卡片，岬微微笑了，把手伸进兜里。
“嘿，露华。”
露华正要拔出房间IC卡，听到岬叫她，回过头。岬把那张名片递过去。
“我想，这个，还是露华自己保管比较好。”岬看着露华开心地笑了，眼睛里流露出的光彩让露华想要再按下快门，但是相机已经收起来了。她也笑了，接过名片，掏出背包里的卡片夹小心地塞了进去。
“下次再见面，就是在国内了吧！”露华从楼道尽头望过去，大家基本上都在大厅中集合了，大多数人脸上带着笑容，拜托有相机的人拍照，或与队友合影，抓紧时间留下最后一点在巴黎的记忆。
“嗯……”岬把箱子拉手递给露华，指了指安全通道，“我从这边下去，先到门口。”他看着露华解释说：“昨天有跟学校的朋友们说过，这个时间在宾馆前集合，大家都要去机场送你们。”
露华点了点头：“那么，待会儿见。”
“下次见面，换我去找露华咯。”岬走到楼梯口，突然转过身，冲露华挤挤眼睛，带点儿诙谐地一笑，快步走下楼梯消失了。
果然还是应该把那张照片自己留着啊。露华拎起箱子向大厅走去，边走边想。
（第十一章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