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忙碌的周一。
与南葛中学接到国家网球青年队的电话通知相比，露华首次参加女子网球全国大赛便获得女单冠军的喜讯反而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各年级班主任在校长室开完晨会后，消息在五分钟之内不胫而走，借着昨日去东京观赛的余热，“网球部的秋庭前辈”再次成为绝对的焦点话题。
网球是一项神奇的运动，依托于团体实力和强大平台而运作，但归根到底，站在舞台上备受关注的是运动员个人。日本的网球运动员水准良莠不齐，二十年前曾有几位日裔选手在大满贯中昙花一现，前几年终于出了个世界排名最高的本土选手“修导师”。近几年，拓展女子赛场和球员培养也开始与世界接轨，除了体校、俱乐部的培训，在学生群体和适龄青少年中选拔优秀的苗子，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从事网球青训工作的工作人员认为，你的技术较有特色，如果想尝试一下更高更远大的舞台，那么他们愿意进行更进一步签约合作的洽谈。石口校长这样对露华转述。至于为什么找她的电话会打到校长室？因为——昨晚他们到家实在太晚了，家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而路德的助理直到今早才有机会告知他这件事——与校长接到电话差不多是同一时间。
邀约不是来自网球俱乐部的青眼，甚至不是网球学校，而是直接由国家青年队的工作人员出面？露华感慨着和光的情报还真准确，由于涉及到可能与未成年人签合同，一些工作还需校方配合，经过路德与校长的初步沟通，将会谈地点直接定在了校长助理的办公室。
当晚放学后，菲特伯伯和路德双双来到学校，国青队方面来了三个人：自称总教练助理的藤原健治、“元启”网球基金会理事本田，还有国士学园高中部的指导教师梶谷。经过寒暄，露华得知，名叫本田的理事同时还是日本网协的干事之一，他们来到南葛中学的目的昭然，并对此次面谈抱有极高的诚意。
“日本网球起步较晚，但我们希望在不久之后，就看到能够称霸大师赛、奥运会、大满贯的选手。”开场白之后，藤原对菲特伯伯和路德这样说：“我想，几位应该对国家网球运动员的培养模式略有耳闻？我们正在进行一项直接针对球员本人的、超过五亿日元的投资计划，将于明年一月正式启动。”
本田立即对该计划做了简单介绍：为激励本土青少年的网球兴趣，赶超当今世界排名最高的日本选手，由日本网协、各大企业联手设立的“留洋球员培养计划”，多位曾登上世界舞台的著名日裔网球选手作为指导教练，通过各项全国选拔赛，择出12岁上下的优秀选手，送往美国一所知名的网球学校进行若干年深造，训练环境、条件和教练自然都是世界一流的，全程学费均由企业承担。
“我知道这所学校。”露华眨眨眼睛，对菲特伯伯说，“海伦的教练之一是那所学校的技术指导，算是——美国数一数二的网球专业学校。”
全国大赛已经结束，终于可以把她“复出”以来的成绩压缩成光碟，寄给海伦了。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忘记啊！
“能够获得美国职业选手的肯定，很荣幸。”藤原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吸收了国内实力最强、最有潜力的青少年，不乏——在ITF、ATP、WTA各项比赛中争夺名次的好手。五年前，国青队女子团体曾在UN17世青赛中进入十六强；得到有力的新鲜血液，今年，我们希望在世界舞台上走得更远。”
先拉一面大旗，再提出若干条件，接着是双方扯皮，谈判过程不外如是。还轮不到自己这个当事人表态，露华老神在在，静观其变。
“我们希望秋庭同学参加今年国青队的试选。”竖起一块信心的招牌之后，藤原终于说出了来访的真实目的：“秋庭同学尚未加入俱乐部，那么应由学校申报训练监督结果，教练组将进行现场考察，择优录取。”
现场考察的结果其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不然这几位大人物不会专门到南葛市跑这一趟。露华望着校长助理摆在书柜中的各项荣誉证书发呆，自己也在做着思考和权衡：作为青少年球员的最高标准——国家青年队的选拔，仅凭当年一场全国大赛的结果，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她不过一时兴起，想要同海伦完成“约定”，竟然获得了国青队抛出的橄榄枝？竟然真有这么顺利到诡异的事？
当年，日向小次郎也是经过了全国大赛的考核，并最终通过一系列标准测试和长达半年的磨合期，才如愿加入了东邦学园。一所学校尚且如此严格，相比之下，国青队的招募，是不是有点儿——求贤若渴？
“如果您是一家网球俱乐部的总教练，或球探，这样开诚布公的招揽会很有吸引力。”路德显然也考虑到了同样的问题，为节省时间，避免拐弯抹角的试探，他使用了最直接的沟通方式，“礼下于人，必有所图。您能提供什么样的条件？又希望看到怎样的回报？”
藤原有备而来，同样爽直。他立即表态，国青队主教练本人即是职业选手出身，学艺自英国，非常看好露华，并强调说，在未来，她将会是这位主教练“世界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希望将露华打造为可以引领国家队水准的日籍球员。
摊开了说，日本目前的网球成绩的确不怎么样，那跟他们起步晚、没路子、曲向探索发展方向有关，他们正在努力，大海捞针般从最初的普选入手，吸引资金赞助、复制成功经验、扩展海外渠道，建立一套完整的人才培养机制，并形成良性循环。万事开头难，这些“试验田”的选择成了重中之重，眼前就有优秀的半成品，而且具有日本血统，当然不能错过！
“那么，我的姑娘将来上高中、大学，要怎么办？”菲特伯伯旁听到现在，慢悠悠地插话，他目光犀利，用词准确，“在选择学校和职业道路的时候，我们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本田和梶谷展示了他们设想的安排：目前，由企业赞助，或网协直接注资建立的网球专业学校大多集中在东京。以国士学园为首，这些学校较普通全日制学校而言，具有更加专业的指导团队，且多由退役选手担任教练，未来将会向全国各大城市拓展。
在明确了职业道路之后，可以选择在这些学校里就学，接受合约内俱乐部或职业教练的专业培训，如果在全国青少年的比赛中拿到较好名次，就可以由学校、俱乐部推荐，去美国那所一流的网球学校接受2-7年的培训，完全由网协赞助。且球员以个人名义受训，培养方式更加灵活，因露华先前已有在美国参训的过程（网协做了充分的调查），将来或升学，或服务于国家队，都取决于个人意愿，前提是，作为球员，必须获得网协和国家队的认可。
享受国家出钱培养的待遇，直接获得加入国青队的资格，看似一步登天，实则是一脚踏进了竞争最残酷激烈的食物链顶端。未来是骡子是马，还是得由所取得的成绩来决定。
露华认真地听着，突然想到了留在国内的岬、石崎等人。网协这样的安排，与足协已经颇为成熟的非职业足球选手培养模式异曲同工。
然而，这些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第十七章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