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嘉，你快猜我刚刚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正在和主持人最后一遍核对流程的楚昊嘉扶了扶眼镜，头也不抬地说：“我为什么对于你向冬阳迟到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我错了我错了！”向冬阳抓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次，你猜我遇到了谁？我保证你猜不到！”
“你女神汤唯来我们学校了？”
“我还想呢，你们学生会倒是去请她来呀！”
“那是于思微和你说什么了？”
楚昊嘉一边回答向冬阳的话，手上却没停下，和主持人核对完流程，又分别和摄影师、音响师等一一沟通。
“于思微不是今天有舞蹈表演么，肯定早去哪里准备了吧。”向冬阳虽然身材高大，可却轻松一个纵身翻过栏杆跟在楚昊嘉身后，“那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两个字：有钱！而且不是那种土豪臭奸商大贪官的感觉，就是，怎么说呢，像那种上流社会里的精英贵族。而且最关键的是，你猜怎么着，他正好和他团队在聊一个问题，这公司法不是上周刚修改吗，我这个暑假还做了这个课题呢，我顿时有种大律师英勇拯救几个亿的感觉！哈哈哈……”
“你确定，就凭你每次考试成绩都在法学院上不见顶下不见尾的排名，还能拯救人家几个亿？再说这人要真是你说的那样，别说公司法是上周修改，就是十分钟前修改，他的法律团队早帮他做好该做的了，哪轮得到你插手？”
楚昊嘉在笔记本上打了最后一个勾，轻吁一口气。比起向冬阳没头没尾的邂逅霸道总裁的故事，眼前由她这个学生会秘书长一手操办的开学典礼显然更现实也更重要。毕竟今年即将大三的她，要想成功竞选上任学生会主席，容不得一点失误。
“楚昊嘉，你等会儿奖学金代表发言稿要改一改。”
“任老师，有什么问题吗？”楚昊嘉觉得奇怪，把自己的讲稿递给匆忙赶来的老师。
“我们今年的奖学金，一等奖的金额，就是你拿的那个，金额翻了一倍，你们新闻学院还被捐了一座图书馆，你这发言稿可不得感谢一下。”
“我的确有听说图书馆的事，可是捐赠者不是匿名不愿曝光吗？”
“他的确回国后还没正式露面，所以今天他决定现身肯定会引起巨大关注。”任老师说着，扫了一眼楚昊嘉的讲稿，在上面做了个记号，“你的稿子肯定没什么问题，就这里，快结束的地方提一下他和他公司冠名的奖学金，具体介绍我会和主持人说的。”
见一边主持人已经化好妆准备登台，任老师忙追了过去。
“可是，任老师，你还没说他是谁啊？”
“列西啊，你不知道？”
任老师扔下一句话就急急走了，却把楚昊嘉定在了原地，讲稿从她手中慢慢滑落到地上。
“列——西——列氏集团少董，亚洲首富列逊独子，西迪嘉投资有限公司创始人，还真挺神秘的，连个照片都没有。”向冬阳在旁边用手机搜索着，却全都是一群标题党，点开新闻都没什么实际内容。
主持人们已经上台，体育馆里座无虚席，时而传来阵阵掌声和笑声。
可楚昊嘉的耳边却还回响着这个名字：
列西。
这个在国内社交媒体上还很陌生的名字，又是集团少董，又是首富独子，如此遥远的一个人。
可偏偏，他却是楚昊嘉这五年来都不愿回想起来的一个名字。
对于她来说，列西是一场噩梦。
一场她以为自己早就醒来的噩梦。
“昊嘉！昊嘉，到你上去了！”
向冬阳用力摇了摇楚昊嘉，楚昊嘉这才回过神，抬起头看到主持人正朝她招手。
楚昊嘉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是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的奖学金代表发言而已，没有什么不一样。
就算列西坐在台下又如何，自己早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楚昊嘉咬了咬嘴唇，一如既往地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可楚昊嘉还是失策了。
体育馆发言和舞台、操场领操台发言不一样，没有和台下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也没有闪瞎眼的灯光让台上台下看不清彼此。
楚昊嘉走到话筒前不过迈了三层台阶，调整好话筒后，面前正对着前几排的学校领导和教授、学生代表。
距离太近了，近到她都能看见坐在右边第二排、等会儿要上台表演的校舞蹈队队长于思微，鼻子上新发的痘痘和她正比手势让自己加油。
这个距离，楚昊嘉当然也避无可避地看见了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列西，那双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深褐色眼睛，一如既往地明明看着自己，却又完全看不透他此时的情绪。
楚昊嘉低下头，把讲稿摊平在发言台上，虽然讲稿上的每一个标点符号她都早已烂熟于心。她又一次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推了推眼镜，调整了话筒：“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来自新闻学院大三的楚昊嘉，很高兴这次作为西迪嘉奖学金获奖代表发言……”
楚昊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完成了这次发言。直到说出“谢谢大家”四个字，楚昊嘉刚刚还对马上都要上台了连稿子都还没背清楚的主持人心生不耐，此时却觉得重新上台的他们仿佛是来解救自己的天使。
“下面让我们欢迎本次获得西迪嘉奖学金的同学们上台，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列西先生上台为他们颁奖。他们分别是一等奖获得者，来自新闻学院的楚昊嘉，二等奖获得者……”
踏着整个体育场雷鸣般的掌声，台下的摄影师开始疯狂地按下快门。楚昊嘉从发言台退下，默默站在了领奖队伍的最右边，好像这样就可以离从左边上台的列西远一点。
“恭喜你！”
楚昊嘉还是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虽然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她迟疑了几秒，仍然没有抬头，握住了面前伸出的手。
“列先生，我们拍个合影吧，您站中间。”
列西对喊话的摄影师笑了笑，转过身站到楚昊嘉身边：“今天开学典礼，同学们才是主角，我站这里就好。”
列西的外套从楚昊嘉的手臂边擦过，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中透着与秋日般配的冷冽与疏离。
和那个晚上，和无数个记忆中的晚上一样，列西，永远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
“放轻松，你不会希望，你现在的样子被拍下来留存在校史档案里的。”列西在楚昊嘉耳边低声说，“不然别人会以为，我见到你后就后悔了，要收回你的奖学金。”
“如果真是如此，那乐善好施、关注青年学生发展的美名就会一朝成为泡影，你心机反复的奸商形象就要重新暴露了。”
楚昊嘉不紧不慢地回复列西，然后推了推眼镜，摆出了之前每一次拍大合照时的标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