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教室裡萬菲對學生講授心理學課程。陳中華竟然也坐在教室裡，變成心理學的旁聽生……。
白老鼠在史金納箱內，覓食、誤觸桿子，掉出食物。講臺上白板寫著─B. F. Skinner─Operant Conditioning「操作制約理論」與「部分增強」。
萬菲：「操作制約（Operant Conditioning）原理創始者是伯爾赫斯?弗雷德里克?史金納（B. F. Skinner），最著名的實驗依據是──白老鼠的壓桿實驗。」
萬菲講解：「Skinner把白老鼠關進一個設置了桿子的箱子裡，飢餓的老鼠在箱內探索、掙扎，誤觸桿子，掉出食物；接下來老鼠肚子餓的時候，就會四處探索，又誤觸桿子得到食物，經過多次探尋，老鼠漸漸知道當牠觸碰桿子，就會有食物掉出來，於是牠餓了就會再去壓桿。老鼠因為食物的增強，在實驗中學會了壓桿這個動作，知道去壓桿取得食物。在這整個過程中，壓桿變成老鼠取得食物的手段或工具，所以又稱為『工具制約』（Instrumental Conditioning）。」
萬菲請同學看影片：「在『每次壓桿都有食物掉出』的設計中，老鼠學會了飢餓時一再壓桿來找食物吃。然後，Skinner改變這組實驗模式，『壓桿之後不再出現食物』，那麼，老鼠很快就會放棄。同學們看箱內的白老鼠是不是很沮喪，不再去壓桿？」
女學生甲：「哇！老鼠智商很高耶！」
萬菲：「我們再來看看，如果設計成『壓桿有時有食物，有時沒有食物』，老鼠會有甚麼反應呢？老鼠反而不能死心，會一試再試，心裡想：『下一次，應該就有了吧？』這就是『部分增強?』的威力了。」
女學生乙興奮地跟鄰座的女同學說：「嘿！太妙了！以後我男朋友要親我，我就有時接受，有時拒絕，給他來個厲害的『部分增強』，他就會更愛我咧！嘻嘻……」
女學生乙說得太大聲，同學都聽見了，全班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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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中華聽課，聽著、聽著，思緒飛遠了。
他想起當年追求萬菲的過程，真像是眼前這只史金納實驗箱中飢餓的小白鼠，萬菲對他有時表現熱絡，鼓舞著他追求她的勇氣與信心，有時反應冷淡，潑他一頭冷水，瓦解他的攻勢，弄得他越發瘋狂地追求她。
「原來，這心理學上的「部分增強」這麼厲害；毋庸置疑的，自己當年是被「制約」了。呵呵！但我寧願相信，菲菲她不是故意設計要制約我的。只是，菲菲她心裡真正想的，是要從我口裡知道我哥和她媽媽的去向，根本無心和我談戀愛，才會對我一下冷、一下熱的，上一次熱情地答應我的邀約、下次又狠狠地拒絕我，哎喲！這根本是典型的「部分增強」嘛！不管是人或者是小白鼠，一旦碰上「部分增強」，就不可自拔了。當年的我，苦苦追求菲菲，就是這「部分增強」的威力？害我越陷越深喲！……」
陳中華腦海裡，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般湧上來……
某個仲夏夜晚，陳中華請萬菲吃牛排，吃完牛排，萬菲慵懶地說：
「陳帥，謝謝你的牛排大餐，我今晚吃得太飽了，整個胃覺得好撐呀！」
陳中華提議：「菲菲，我們去逛夜市，散散步，說說笑笑，保證妳肚子裡的牛排，很快就消化掉了。呵呵……」
萬菲勾著陳中華的臂彎，兩人儼然是一對愛侶，悠哉游哉一路閒逛，臨江街夜市，江慧「惜別的海岸」唱遍整條街。
正走著、逛著，陳中華突然從他的獵裝口袋拿出一瓶法國香水，雙手呈給萬菲，一邊小小抱怨著：「晚餐吃牛排的時候，服務生太殷勤，剛服務完這個，才離開我們的桌位，一下子又出現，又來服務那個，整個用餐時間，一直不停地騷擾我們，害我始終找不到最羅曼蒂克的時刻，跟菲菲獻寶。呵呵……」萬菲看了香水一眼，繼續往前走。
陳中華問：「不喜歡啊？這可是妳最愛的茉莉花香耶！」
萬菲搖搖頭。
陳中華：「唉喲！我快要江郎才盡了啦！想破頭買來的禮物，妳總是不喜歡。」
萬菲停下腳步，問他：「江郎是誰？江郎才盡的典故你知道嗎？」
陳中華：「江郎？江郎就是那個姓江的小伙子嘛！江郎才盡就更簡單啦，就是他的才氣全都用完了，他想不出來要買甚麼禮物送給他女朋友，她才會笑納。Anyway， no more ideas.啦！哈哈……」
萬菲白了陳中華一眼。
萬菲似笑非笑的問他：「你自己以為這樣很幽默嗎？雷馬克說：『幽默是半開化野蠻人的花朵！』不好笑。」
陳中華：「雷─馬─克？這『馬克』跟『法郎』是甚麼關係啊？」
萬菲又好氣又好笑，懶得搭理他，她笑著瞪了陳中華一眼，回過頭給他講『江郎才盡』的典故。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呀？陳帥」
「江郎就是南朝詩人江淹啦！他當時受文名所累，很多人向他索取文章詩畫，他為了躲文債就編個故事，說他有一天夢見晉朝詩人郭璞向他收回五彩筆，江淹說他在夢中歸還五彩筆之後，他寫的詩就變的很糟糕了，所以叫『江郎才盡』」。
陳中華調皮地作了個鬼臉，向萬菲行了個舉手禮。
「向萬博士致敬！我的萬博士可真有學問！萬─事─通咧！」
隨即話鋒一轉，伸手去拉萬菲的手。
陳中華用哀求的口氣：「菲，哪來那麼多規矩呀？我隨便用個成語，就要被考甚麼典故，累不累喲？求求妳啦！收下陳郎這個笨禮物吧！發發慈悲了，姑奶奶。」
萬菲接過那瓶法國香水，陳中華得意了一秒鐘，萬菲回過頭把手上的香水轉送給擺攤賣耳環的小姐。
萬菲對她說：「這位帥哥送妳的。趕快謝謝他。」
賣耳環小姐既驚又喜，瞪大眼睛，雙手摀著嘴巴，興奮得說不出話來。
萬菲快步走開，陳中華又失望又無趣，快步跟上前去，心裡好一陣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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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中華追求萬菲的過程，真像是坐雲霄飛車，一會兒飆高，一會兒直衝下谷底，讓人暈頭轉向，心裡頭沒了主意。於是，陳中華想要從小羽那兒找出點兒頭緒。畢竟，小羽的姊姊周小蝶是萬菲的閨蜜……。
波音747飛機的機艙內，乘客用過晚餐，有人在看書報、看電影、有人吃零食、有人乾脆戴上眼罩睡覺。
陳中華和小羽在機尾空服員休息區小聲的交談。
陳中華納悶：「妳這個小菲姐姐，個性很奇怪耶！」
小羽關心地問：「你到底追到手了沒？」
陳中華：「很難說耶！有時感覺是追上了，有時又……，唉！真是一言難盡。」
小羽：「哦喔！聽起來我們大情聖好像踢到鐵板了喲？瞧你失魂落魄的樣子……」
陳中華：「去！去！去！別『嗆衰我』。」
陳中華作勢要揍小羽。
小羽：「好啦！好啦！不鬧你了。陳帥，你倒是說說看，你到底遇到甚麼難題了？我來當你的獵艷軍師吧！萬一，我搞不定的話，還可以搬救兵──我姊總是她的老朋友嘛！一定比我們了解她。你說是不是？」
「你說吧！」
陳中華偏著頭微微蹙眉：「小羽妳知道嗎？我每次費盡心思買禮物送她，她好像從來都不領情耶！像是夏威夷太陽眼鏡、性感泳裝啊！Godiva巧克力啊！Chanel耳環、項鍊啊！義大利皮件、瑞士錶，還有──嗯──紅酒啦！香檳啦！化妝保養品、甚至可愛的絨毛玩偶……我全都買來送，可是——她大多是拒絕接受，要不，就當場轉送在場的姊妹淘兒，還有一次最離譜，她竟然把一瓶Dior香水，順手送給夜市一個擺攤賣耳環的小姐，不認識的耶！搞得我很無趣。」
小羽：「這麼說，她是不喜歡你囉！」
陳中華搶白：「非也！非也！如果她真的對我完全沒有好感，那又為甚麼願意接受我的邀約？我們常常一起出去郊遊耶！還一起看戲、去聽音樂會、逛書展、看畫展，又時常約出來喝咖啡，她有幾次還主動熱情地，把她的手勾到我的臂彎裡咧！」
陳中華：「哦！對了，對了，我需要補充說明一下──我幫她拍了好多相片，她大部份都笑得很甜，只有少數幾張好像在想心事的樣子。我沖洗出來送她的相片、國外買回來的相簿跟相框，她倒是都收下了，這是不是也透露出她有點喜歡我呢？」
小羽：「喔！是嗎？這樣子就真的很難判斷了耶！我也被弄糊塗了。那你現在有甚麼對策呢？陳帥。」
「這次我可是玩真的。儘管她對我忽冷忽熱，搞得我很累，但是無論如何，我是絕不輕言放棄；也許下一次就成了，也許下一次約會她就開始老老實實的愛我囉！」陳中華說得好認真，像是在宣誓。
小羽聳聳肩，一臉茫然，她兩手一攤，有氣無力地說：「哦喔！我這個狗頭軍師投降了。你自己跟神禱告去吧！求神幫助你。『在人不能，在神凡事都能。』祝福你早日贏得美人芳心喔！」
「阿們」陳中華誠懇地一聲阿們之後，隨即低下頭，閉起眼睛，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看起來十分虔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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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中華想起自己當年跟小羽講的那句話：「這次我可是玩真的。儘管她對我忽冷忽熱，搞得我很累，但是無論如何，我是絕不輕言放棄；也許下一次就成了，也許下一次約會她就開始老老實實的愛我囉！」啞然失笑。當年的自己，竟然是如假包換的史金納實驗箱中飢餓的小白鼠。「我的菲呀！」
下課鈴響起，震醒陳中華，他才緩緩地從如夢的陳年往事中回到現實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