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让自己前去府尹寻他,这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潘俨想一想,难道沮先生是要自己拜他为师?这样的大好事?拜师他绝对愿意,这个时代读书习武都有出息,然而只有读书掌握一门学问,才能真正被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接纳。
不过沮授的这种可能性并不太大,并非身份问题,而是因为沮授已经出仕多年,管理偌大一州的军务,平日里事务繁忙,根本不会有空腾出手来教习自己。
与沮授说话的时候,韩馥已经借口更衣先行离去,做主的已经离开,酒席也差不多该散了。
临到末尾,潘俨这才感觉到此行不虚,能与沮授攀谈上几句话,他心情由阴转晴。
父亲或许是喝了太多的酒,已经趴在桌上,有些神志不清。潘俨告诉他该回去了,潘凤才摇摇晃晃从案上爬起来,他已经走不动路,潘俨连忙用手架住父亲的肩膀。父亲整个身子靠过来,他差点承受不住,双腿几乎软倒在地。
咬着牙拖着潘凤向前,抬起头一看,忽然看见了李历也要起身,两人眼神一撞。
李历居然还能微笑着朝潘俨点点头,似乎根本不知道他的刻意已经被自己看出来。潘俨心里骂了他几句,不多理会,这样用心歹毒的人,潘俨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
艰难地走出了州牧府邸,离开了烤着炭火温暖如春的室内,寒夜里冷风呼呼吹拂过来,吹在他发烫充血的脸上,让潘俨顿时清醒许多。
然而,父亲依旧是老样子。
眼看已经不能够骑马,只好委屈父亲,把他倒伏放在了马背上,为了不使他掉下,潘俨牵着马缓缓而行。
潘凤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半梦半醉间抱住了马的脖子,找到了一处舒服的地方,潘凤很快打起了呼噜。
看着父亲很是不雅的样子,真不像是个威风堂堂的将军,潘俨遂才明白为何其余人均要坐马车来,是为了不让自己七荤八素的模样被人看到。
走出了主干道,来到了狭窄的小路,在这儿刚刚行走没几步,潘俨似乎踢到了某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仔细一瞧是个已经睡着的人。活生生的人倒在黑灯瞎火的路上,着实把潘俨吓了一跳。
闻一闻,他身上满身的酒气,平民百姓哪能有机会喝掉这么多酒,看来这就是刚刚宴席的宾客。潘俨蹲下来,瞪大眼睛,发现这睡在路边的人就是刚刚大放厥词的麴义。
天气寒冷,穿得又少,等到酒劲过去,指不定要冻死在此处,即便不死,也会有不小的毛病。
虽然麴义刚刚出言不逊,然而一码归一码,麴义与他们潘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必要为了几句话就怀恨在心。潘俨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所以他在稍微犹豫了会儿,将他从地上扛起来。
“滚开,我要睡觉,谁敢来扰我。”麴义毫无意识地嘟囔几句。
潘俨不管他嘴里的话,只是把扔到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
“呵呵呵,韩馥啊韩馥,你真是有眼无珠……”
“……当年老子在凉州杀了多少羌人……”
“……其实你怕我……厌恶我……”
麴义打了个饱嗝,不再继续说话,潘俨松口气,所谓酒后吐真言,他说的句句都是诛心之语啊。好在是被他这个穿越者听到,要是被闵纯、耿武听到,情况就没这么简单。
仅从麴义含含糊糊吐露的话当中,潘俨就明白了韩馥与麴义之间有很深的间隙,由此一切都想通了,潘俨忍不住暗骂无耻。
原来,李历根本就不是与麴义有仇,而是为了韩馥才如此做,离间麴义潘凤两人,为的就是让麴义变成潘凤的仇人。位于上位的韩馥,绝不愿意见到手底下的人一团和气,最好矛盾重重,好让上位者玩制衡的把戏。
本来是好把戏,只是玩砸了,李历所为太明显。也许骗得了潘凤,但却瞒不过潘俨。自己被这么拙劣的棋手当做棋子,潘俨实在不甘心。
回到了邺城的府邸,典韦和潘牛都在院内等他,潘俨没有回来他们根本不敢先睡。不等潘俨说什么,他们二人分别扛着潘凤麴义,进了内屋。
潘俨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把马牵去马厩后,你们便去睡吧。”
两人应了一声。潘俨爬到自己的榻上,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安稳睡觉的地方,一路奔波劳碌着实累得四肢无力,因而沾着枕头片刻就睡着。
等到第二天,天已经敞亮,潘俨被一阵动静惊醒。
倒在床上的麴义已经醒了过来,宿醉过后,他觉得头十分疼痛,嘴巴干涸渴得厉害。睁开眼睛之后,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搂着的人并非自己婆娘,而是一个膀大腰粗、满脸胡茬的糙汉。
“潘凤?”麴义仔细看着躺在自己手边的人,吓了一跳,忙松开了手。
潘凤睡得很死,浑身臭气。麴义使劲摇了他好一会儿,大叫:“潘凤,你为何出现在我家中,又睡我榻上,马上给我滚出去。”
潘凤睡得正香,被他粗暴摇拽,惊醒之后看着麴义也是一愣,而后怒道:“麴义,你好好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床榻。”
麴义再仔细打量四周,发现这里并非自己的家,而是处陌生之地。麴义的怒气没处发,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潘凤不依不饶:“麴义,你真是好胆,竟然闯进我家中,你意欲何为?”
“我……”麴义脸色难看,昨天晚上他喝多,究竟是为何会变成这样的的情况,他根本没有丝毫印象。
潘俨被他们吵醒,这才想起了麴义还在自己家中,快步走了过去。
“俨儿,你来得正好,为何我的房里会有另外一人?”
潘俨尴尬笑道:“昨夜麴义将军喝多了,倒在了路边不省人事,怕他冻坏,所以我才想着将他也一同载了回来。”
潘凤瞪着潘俨,很是不满。倒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为何把麴义放在他的床上?他居然与一个男人睡上一觉,这让潘凤难以接受。
麴义听到潘俨的诉说,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看着潘俨,情绪复杂,问道:“……我……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俨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坦白道:“麴义将军,你昨晚虽然和我们吵了一架,但是那也是嘴上功夫。我们两家从来并无仇怨,将你载回家中有什么不妥?难不成要放任你躺在雪地当中,第二日发现成了一具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