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制的会所保密性极好,鲜少有服务生在走廊上来回走动,给来找乐子的客人们留以最大的空间。
此刻走廊上空无一人。
我和江哲面对面站着,我挡着眼睛,以自欺欺人的方式假装自己不知道他的存在。
但我能感觉到,他还没走,甚至更靠近我几步。
“怎么在这?”
我放下手臂。
黑色高领毛衣很衬他的白皮肤。他站在水晶吊灯下熠熠生辉,这么日常的打扮都透着矜贵。
让人伸手触碰都没有勇气。
看这一眼还不如不看。
“那你怎么在这?”我也问他。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处的那件包厢:“家里在这边聚餐。”
多么日常温馨的家庭活动。温馨到我像条驱虫。
叶青忌惮我做什么,我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种人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又问我。
这下我不得不开口。
“来谈一个剧本。”我只能点到为止地说到这里,“我先进去了。”
他不让,把我拦下来。
“你喝多了。”
我不敢再沾染上一点皎洁月光,甩掉他的手。
我用力很大,甩开他的同时自己也踉跄着后退撞到了墙上。
别靠近,别再靠近了。
事与愿违。
他两只手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拉提起来。
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我一张脸热得不像话。
突然听到他声音带着点恼怒:“他们灌你酒了?”
他那么生气,应该是很讨厌这样。
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想好好演戏,可偏偏我的角色被换掉了。
我想找到好的剧本,可谁都告诉我要付出代价。
我想悄悄地进行这一切,至少别让江哲发现,可我就是那么倒霉。
我谁都没遇上,我只遇上了江哲。
我干脆自暴自弃,乘着醉意挣脱他的手掌:“谈剧本……不都是这么谈……”
都是这么谈啊……
如果可以,谁想这么过。
我不再看他,转过身朝包厢走去。
世界天旋地转,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像原地转了二十圈一样,小小的一条直线都走的艰难。
阿泽在里面,手提包在里面,想要争取的角色也在里面。
不论我做什么选择,不论我要干什么,我都得进去。
可我走不过去。
也不知道是哪只脚绊倒了哪只脚,我一下跪倒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相撞,疼得我半天爬不起来。
江哲蹲下来看我,我疼得直冒冷汗,顺势滚进他怀里,用头抵着他的腰借力对抗着那股痛,希望这一阵能快点过去。
醉酒的人是不是都有自作多情的毛病,否则我怎么从他声音里听出怜惜。
“疼不疼,嗯?”
我想说疼,疼死了,可是那一摔把我的力气也给抽掉了,连说话的劲都提不起。
只能哼哼唧唧。
记忆凌乱模糊,脑海里的画面连贯不起来。江哲蹲下来看我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那我现在在哪里?
又是谁搂着我?
又是谁在给我揉膝盖?
又是谁声音里带着怒极的寒意,好像生怕我被别人欺负去了。
“他们还扯你衣服?!”
谁扯了我衣服?
我衣服坏了?!
我痛也顾不上了,立马坐起来,把全身上下的每一寸布料都仔细看了一遍。
还好还好。
“没人扯……”
因为我衣服没坏。
那人捧着我的脸,他的手心干燥温暖,不像投资商的,手指像滑腻的蚯蚓。我舒服地蹭了蹭。
“那你告诉我,这个肩带怎么只有一边了?”
噢,那个啊。
“是阿泽,开车太快了。”
啊,阿泽,阿泽和我一起来的,他在哪?
哦,他在里面。对,我得去找他。
我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我要进去。”
那人不准:“你都这样了还进去干什么?”
拉着我不让我走。
我被他勾着腰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双手胡乱在空中扑腾。
“我要进去!”
“阿泽还,还在喝酒,我的包……”
“你再不放手我就拿高跟鞋,高跟鞋踩,踩你的脚!”
他被我闹得没办法:“这样好不好,我帮你把阿泽和包包带出来,你在这里等着我。”
这办法很好,我不用再喝酒不用忍受那投资商。
于是我说:“行,你去吧,我我我在这里等你。”
本来我想点头的,但是头动一下世界就摇的厉害,为了稳住世界我只能一动不动。
他好像还不放心:“谁来叫你你都不要跟他走知道吗,除了我。”
这个要求一点也不难:“嗯,知道了。”
他果然说话算话,真的把阿泽带了出来。有人跟着把他送出来,不停地跟着说什么,笑得好难看。
“江先生,对不住,今天是请苏小姐来谈剧本的。结果太高兴她好像有点喝醉了。你看这……我们本来也是好意……”
那黄牙吵得要死,颠来倒去就是那几句,听着就烦。
那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直接把门碰在了黄牙的鼻子上。
黄牙被门弹回包厢里,最后一眼,我从门缝里看见他捂着鼻子闷哼。
我开始笑,咯咯咯笑个不停。被他拎着走的时候还在笑,被他带到一个没人包间里坐下的时候还是在笑。
阿泽在旁边很不耐烦,一巴掌挥过来,被那人用手截住。
他问我:“有那么好笑吗?”
我说:“那个黄牙太笨了。”
阿泽喝了酒脾气更臭:“你闭嘴,笑得我头疼!”
好吧,好吧,我不笑了。笑了这么久也够累的,我把头埋在胳膊弯里休息。
耳边声音忽远忽近,说话的两个人应该是在荡秋千……
“你们这样不行……”
“……她………”
“这样吧……给你叫辆车……”
“不,不用……我送她……”
“那……不好意思……”
“苏艾,苏艾?”有人在叫我。
我抬不起头,只能把脸露出来。
“回去了好不好,你家在哪?”
啊,这问题不能回答,不然会有很多记者来,会有很多人骂我……
我要死死闭住嘴巴。
我一个字也不要说。
问问题的人摸着我的头发叹气:“怎么醉成这样?”
我想告诉他是因为那该死的投资商看我不肯陪他睡觉。但嘴巴被什么黏住了,张不开。
意识陷入深沉的黑暗,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