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如敌似友
鲛族长期盘桓于遥远的归墟之地，乾坤对于季连城却几乎一无所知，如今大陆政权剧变，海上局势一时间也微妙起来，中立的耶玉群岛作为分割南北海势的重要一环，海牙就变得有些炙手可热。季连城前来不为补偿，而只是为了探听影州的下落，那么季连城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海蜃楼心里清楚，利用季连城与季玄之间的联系，必定能挖出很多乾坤还未曾知晓的东西。
“先生，家父的文作还有许多，为何偏偏选了这幅？”季连城对于海蜃楼的试探毫不在意，好像他并不在意海蜃楼利用自己的身世来做文章，他同样注视着那几个字，呷了一口茶。
“鲛族隐圣季玄前辈一直是鄙人所敬佩的大贤，他的实力、气度、智慧、影响力都是海某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我仍记得在前辈没有归隐时，归墟之地俨然已是大海上各支系鲛人的圣地，数以万计的鲛人不远万里去归墟之地拜访，只为求得前辈的一句点拨。那时候的归墟之地不似今日，前辈归隐之后，下落不明，鲛人，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它。”
海蜃楼闭眼沉思，语气中有些惋惜，话毕也仍在回味。
“而我之所以会喜欢这幅字作，除了是隐圣的墨宝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海蜃楼脑中浮现着那几个笔触各有春秋的大字，仿佛正通过这幅字作与季玄对面，“在下愚见，这幅字所传达的意象，绝不仅仅局限于人。更妙的是季玄前辈天才智慧，居然预测到了几十年后的今日。”
云字似流云般缥缈莫测，海字若大海般伟岸宽容，火字如烈焰般张扬外放，说的就是季连城、海蜃楼与罗天凌三人啊，近海局势如猛虎破风，这三人也在当下成为几近统治华夏海域的最大的三股势力。而海蜃楼的狂图，绝不仅仅拘泥于海中，他想要的更多！他睁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向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季连城，野心藏在那句话里，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
“哦？可是谁又知家父真正所想呢？”季连城的话如同一泼冷水，冷却了海蜃楼的蓬勃之气，他的眼中始终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像海风一样无形无踪，“战争让他失去的东西，绝不应再通过战争来偿还。”
这一瞬间，让海蜃楼之前的想法骤然破裂。他看着季连城，那谜一样的瞳孔里像是有层雾，让人始终无法捉摸他真正的想法。季连城这次来不是为了挑起海上的战争，他需要知道影州的情况。
影州，可是华夏各族的梦魇啊！
“北方的人正在赶赴归墟之地。而现在五海堂已经与南楚的江氏结盟，这一次，恐怕将在大海上搞出不小的动静，至少归墟之地的武林大会不会太平。”海蜃楼打消了在此试探季连城的念头，他确定了现在的季连城不是一个真实的人，即便是探听到了只言片语也不过是一场无钩之钓。
“归墟之地不该成为战场。”季连城静静地说道，“若是家父尚在，绝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你阻止不了战争。”海蜃楼面具下的脸微微一笑，“仇恨之战，不死不休。种族之间的血海深仇，只有用血才能平息。我听过太多这样的先例了……”
但随即，海蜃楼的话中断在空气中，他很识时务地不再说下去了，因为刚刚有一瞬间，季连城眼中有幽暗如同山岳般的气息射了出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双眼之中蒙上一层厚重的云翳。他不再是如云般缥缈了，此刻展现在海蜃楼眼前的季连城，是被千万鲛人簇拥的鲛族之主。原本纷乱的鲛族归于一人之下，靠的绝不是无为而治，季连城根本就不是率领着鲛族各部，而是在统治！他才是鲛族之主，真正的主！
海蜃楼不再说话，掠过眼锋，向窗外看去。天空中原本平静的云图，突然开始了巨变。破碎的线云无风自动，咆哮着，燃烧着冲向黑云压城的归墟之地。
海云，似是愤怒了。
“我身为人族，却是鲛人的孩子。相较于人和鲛，大海才是我的家，先前我向各位抛出自己的身世，是因为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如果真的不得不战，我定将全力以赴，重振鲛族的圣地归墟。得让那些北边的来客看看，在这片大海上，总要有说话算数的人！”
海蜃楼听到这句话，视线重新回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幅字作上，如云，如海，如火，六个大字入木三分，落地生根。海蜃楼有些吃惊，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那些话太急躁了，也太过自大。
他似乎看见了季玄写下这些字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季连城挠头询问这些字的意思的样子。
他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季连城会对他的想法不置可否。
这六个字说的，分明只是季连城一个人啊。
“你也和他们合作了？”季连城突然开口问。
“只是商业上的互通有无，影州、五海堂、南楚每一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听说北面这次派过来的是影将级别的，一共有七人。影将是什么样的实力，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而且还有突然活起来的五海堂，这次想要赢很难，万一失败，大海可就拱手让给影州了。”海蜃楼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这是海蜃楼从未出现过的样子，但是这次他们想要试探影州藏在华夏余党实力的计划，恐怕会引来大麻烦。
“无妨，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季连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担忧。
“这次你和罗天凌小心，回去告诉罗天凌，脾气收敛一点，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愣头青的作风，碎星岛的账我可记着呢，他要是被人打死了，不仅没人还我钱，还得我出钱给他收尸”海蜃楼揶揄道。
“你放心，他要是死了，有我来收尸，用不到你！”季连城冷冷道。
“呃...”海蜃楼面具下面满是尴尬，道；“还有一件事，红拂从我这离开了，跑去找罗天凌。”
“你是故意告诉我的？”
“只是刚想起来，就顺便告诉你。”海蜃楼摊摊手道。
“那个叫舞木少年，你注意这点，别让五海堂的人抓了，他很重要！”季连城离开之前叮嘱道。
“放心，夏末之和月辰成不了什么气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