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誉顿了顿,看着华神医,又道
“可这也恰恰说明,每一件事都能与你联系在一起,每一件事都有你的身影,华先生,你可知,一个计划往往步骤越多,就越容易露出破绽,而将能做到这些的人一个个排除,最后就只剩你。”
“可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再说了,就算我让那人昏迷不醒,就算确实是我向井里放了导致疫病的东西,又能说明什么呢?”
就算?又能?
华神医很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可那言语间的薄凉却让人不由得从心里生出一股寒意。
“那真的是疫病吗?!”
苏璃怒喝道
“到了现在,你还在嘴硬!!云烟!!来见见你的师兄!”
归云烟上前一步,眼神中尽是沉痛与鄙夷
“子母蛊,母蛊可孕无数子蛊,子蛊极易传播,且一入了人体便会无限繁殖,渐渐吸光人体所有的精血,其状似瘟疫,其威,却远胜于瘟疫,”
华神医脸上一直以来的平静随着归云烟的话尽数瓦解,慌乱中带着十分的震惊盯着她。
“下蛊这种事,你应该不会假手于他人,而你那时又身在苏云城内,我原本想不通,你是如何将蛊毒投至定安城,让这蛊毒传播得如此之快,直到那日你在井中下毒,我才反应过来,你应该是在卞城将这毒投入了安运河,顺着安运河流入定安城,安运河是整个定安城的母亲河,西城又处在下游,所以灾情最是严重。世家们各自家中都蓄有水库,所以我们这些人大多一开始都没有染上蛊毒。”
王誉看着他说道,一是为众人解释,二也是将他最后一条路堵死。
“整个定安的这场瘟疫,其实全是你一人下的蛊毒,因为这世上,能提炼出这种蛊毒的人,只有你,而你去西城,只怕也不只是为了挑起民乱,更重要的,是为了再次炼出蛊毒用来害东城的百姓,”
“师兄,当年师傅传你医蛊之术,绝不是让你行下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也绝不是让你将这子母蛊用在满城的百姓身上啊!!”
医蛊之术啊!!
原来是蛊!!
除了苏璃和王誉两个一开始就知情的人,余下众人皆是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不是瘟疫而是蛊毒!?
也就是说,这城中无数的人命都是被人所害,而害人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眼前这个妙手仁心,救人无数的医圣。
这实在是,叫人怎么能接受?!
没有人说话,院中安静的可怕。
这时,却听归云烟又道
“子母蛊,母蛊存则子蛊存,母蛊亡则子蛊亡,师兄,这母蛊,你又是下在谁身上的?”
华神医此时早已崩溃,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镇定,面色狰狞如恶鬼,又哪里像那个温和仁慈的医圣。
多年的谋划啊,几乎耗了他半生心血,
就这样,就这样毁于一旦!!!
苏远等人盯着他,面上极为复杂,他们都没有说话,其中有的人是还没有缓过来,而有的人,是至今仍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他们所了解的华先生明明是个舍己为人的大善人,这些年来,不知救了他们当中多少人的性命。
苏家人早就拿他当作自家兄弟了啊。
却是那华神医终于开了口,一声怪笑道
“我竟没料到,那老头还收了你这么个不得了的徒弟,连这东西也告诉了你,”
“可笑,他倒是惯会做好人,这灭族血仇是他告诉我的,子母蛊也是他传授的,分明是他意难平,授意我做下这一切,如今又冒出来个徒弟,自以为正义地指责我?”
灭族之仇?!蛊术?!
苏璃皱着眉,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惊道
“你是南疆皇族?”
“不错,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华神医眯了眼,恨声道。
“果然,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复仇,毁掉苏家。”
“可惜,呵,棋差一招。”
华神医冷笑一声。
“不是棋差一招,而是天有公道,善恶有报。”
苏璃此刻心中却异常平静,可不是善恶有报吗,若她那时没有救归云烟,若她放弃了定安城,那么谁知道会不会像上一世一样,让着条毒蛇得逞。
而他们,却至死都蒙在鼓里,临了,还要叹这华神医自尽于城头,当的了一声忠义。
华神医却是冷笑声更盛
“善恶有报?可笑!当年你先祖苏云入我南疆,占我国土,屠尽我南疆皇室,怎么不说善恶有报!”
“凭什么你苏家能流芳百世!而我南疆国却要从此在这片大陆上被抹去!说到底,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苏璃眯着眼盯着他,冷笑一声,啐了一口
“你只知我先祖灭了你的国,屠了你的族,那你又可知,你的国家,你的族人做了什么?你又可知因为你们南疆皇室,澜洲大陆曾死了多少人?如今剩你一个,都已经几乎毁了一座城。恨只恨先祖当初没能屠尽东疆皇室,竟留了你这一脉漏网之鱼,”
“罢了,我也懒得与你再多做纠缠,我只问你,母蛊在哪儿”
那华先生闻言微微偏了偏头,突然大笑道
“子母蛊,母亡则子亡,如果我说,这母蛊在你哥哥也就是苏家家主苏青身上,”
“难不成,你还要让他去死吗?”
说着便自顾地狂笑起来,
“有何不可?”
一声清列的男声打断了华神医的笑,众人转过头去,才看到是苏青慢慢走了过来,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苏璃暗暗皱了眉,想着二人相识多年,哥哥一向视这华神医为亲友,她原本是怕哥哥伤心,瞒着他的,
却不想,到底是没瞒住。
“林叔,若以我一人之命,换这满城百姓,有何不可?”
苏青说着从一旁府兵的腰侧抽出一把铁剑,横在项侧。
盯着华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林叔,只要你再点一次头,说这母蛊在我身上,我便立马自绝于此,绝无二话。”
众人具惊,皆是要上前夺剑,却被苏青一声清呵,生生止住了。
那剑极为锋利,眼看着已有血珠从接触的地方泵出。
没有人怀疑苏青这话的真实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这一幕。
苏青转头看向华神医,剑眉微拧,面上出奇平静,可苏璃却知道,哥哥此时很伤心,甚至可以说悲痛。
那种被亲友背叛的滋味,她明白。
苏璃将嘴张了又张,终是什么也没说,也没上前夺剑,
没用的,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哥哥了。
最后,她选择了相信苏青,同时,也相信自己心中那个隐约的猜想。
她决定尊重哥哥任何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极有可能会让她,
悔恨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