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给最后一位因车祸去世的车祸逝者画完妆后,方兴回到休息室,脱掉身上洗的发白工作服,坐在办公桌前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刷了会头条。
成为一名入殓师,他的工作内容主要和各色各样的尸体打交道,为死者化妆整理仪容,尽量修复他们生前的模样。
从医学院毕业开始算起,加入这个行业已经有四年的时间,从最初的生涩和恐惧,到如今的应付自如,方兴深知自己进步很大。
出于对于职业的敏感,他很少把工作内容告诉别人毕竟没有人愿意和经常接触死人的人打交道。
“消毒防腐剂不多了,面膜的库存还能使用两天,昨天又新来了两个实习生,看来要加一些缝合工具……”
放下手机,拿起桌子上的笔,将所需的材料清单写在纸上,打算明天一早交给材料部的工作人员。
嘀嗒!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脑袋正上方的灯棒忽然闪个不停,狭窄的房间里响起数个脚步声。
方兴一低头,发现地面上凭空多了许多血色的脚印。
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信仰科学唯物主义,眼前现象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幻觉。
熬夜太晚了吗?
他竭力睁大双眼,站了起来,试图驱散这些“幻觉”。
却恰恰起到相反的作用,视线里模糊的影子越聚越多,脸上带着诡异的弧度,每一个面孔越发凝实,大多都是他亲手化妆的亡者。
这幻觉太真实了!
他和许多的尸体打过交道,即使诈尸也见过,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
“别过来!”
本就是夏天,方兴却感觉房间里的温度在不断降低,他甚至能感觉有双冰冷的手,从背后掐着自己的脖子。
越来越紧。
“呃……”
到了最后,他张大了嘴竭力呼叫,发现无论怎么用力也发不出声音。
为了驱散室内的药品味道,休息室的窗户经常是开着的,他的后背不知不觉间距离窗户边缘越来越近。
嘭!
几秒钟后,一个白色身影从四楼一跃,地面上的鲜血越聚越多,眨眼形成了一个小水潭。
听见响动的老保安赶到时,仅仅能感受到方兴微弱的喘息。
“小方,小方……”
次日,据企鹅头条报道,一青年入殓师由于职业压力大,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从四楼跃下,结束了他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一时间,抑郁症的话题,再次成为焦点问题,引发社会各界广泛关注。
……
2009年4月11日,星期六。
京华市,杨家湾小区。
一只四个月大的橘猫四脚朝天,躺在二楼阳台上晒太阳,享受悠闲的午后时光。
咔嚓!
晴空一声霹雳,橘猫四肢一阵抽搐,接着它猛然张开双眼,眼底出现拟人化的迷惑,一动不动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接着,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用力地摇了摇头。
这是哪里?
我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大脑还停留在与地面碰撞的那一刻,只感觉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
这是!
方兴内心一沉,神色复杂的望向阳台后方的玻璃门,玻璃上的倒影不是人,再望向自己毛茸茸的手和脚,不得承认一个事实,他变成了一只猫!
一身靓丽的橘黄色毛发,短小精湛的尾巴,数十根长短相间的白色胡须迎风飘扬。
以猫的审美来看,应该挺帅的。
用猫爪捋顺了下巴处几丝皱起的猫发,扭过头确定了一下,看来身后就是自己的家。
他终究没敢在大白天里试着说人话,“喵喵”叫了两声,算是张显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远眺一楼的树荫下,低头族正拿着手机,时不时发出古怪的傻笑,说不定在刷抖音,或者看某些好看的段子。
嗯……不对,按键手机?
这都9012年了好不,智能手机早就普及全球,谁还用那种老古董?
目光透过青翠欲滴的树叶,方兴越发迷糊,事情好像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路边的街景依稀熟悉,只不过很破落,右侧五百米的那个学校,不正是自己的高中母校,京华一中!
旁边的晨光文具店,不是在九年前就拆除了吗?
再往左,经常在校门口的煎饼果子摊还在,原本倒闭的大蚂蚁网吧依然有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偷入……
直觉告诉方兴,他不仅重生了,还回到了过去!
目光透过身后的玻璃,扫向墙上挂着的日历。
2009年!
天呐,他真的回来了!
按照知名的外祖母勃论推断,同一时空不能存在两个自己,所以他才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一只猫?
方兴调整了下蹲姿,只好承认了目前的事实,将毛茸茸的脑袋枕在前爪上,两只耳朵忽闪两下,扇走了不断骚扰他的蚊子。
这样说的话,在这个平行时空里,除过父母,还有另外一个自己—过去的方兴,他们都在按照正常的轨迹生活着。
记忆中,父亲的小超市在两年后意外着火,严重烧伤不治身亡,母亲也在大一那年确诊为乳腺癌晚期,几乎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他身上。
既如此,未来能不能做一些改变?阻止那些悲剧的发生,至少不留遗憾的过完一生。
但一瞥见自己幼小的身个,方兴的脸蛋不自觉地布满了愁云。
还是先回家吧!
客厅里的大彩电嗡嗡作响,茶几上除了放置着老式的遥控器,沙发上躺着一个十年前十分流行的女生双肩包。
方兴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走去,路过厨房时,看见一个苗条的背影忙碌着做午饭。
好机会……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方兴发现防盗门锁的死死,他面色悲戚的小跑回来,蹲在沙发上假装被电视的画面吸引。
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摇摆,心里实则打着小算盘。
电视里重播的正是时下最火热的《仙剑奇侠传三》,景天和雪见这两位冤家又在疯狂撒狗粮。
“菜牙,我抬头望见的一定是……”
“是天,是我。”
噔噔!
轻微的脚步声从厨房里走出,夹杂着越来越近的饭菜香。
方兴扬起脑袋,努力摆出最萌的姿势,望见的却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徐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