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展少侠,成了新的墨门巨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柴城令伊府中,明月当空,黄歇让人在院中摆着好酒好菜,夏日的夜晚,有凉风,有虫鸣,却是说不上的惬意自在。
展雄与屈仲分别跪坐在左右,黄歇让人倒满了酒水之后,首先对着展雄举杯说着。
虽说不上真诚,但脸上却尽是笑意。
这就是掌权者,甚至没有询问过邓陵之死。他所要的,果然只是墨门巨子的地位而已。
赶忙举起了酒碗,“君上同喜。”说完后,一饮而尽。
黄歇并不喜欢喝酒,眼见展雄举着酒碗一饮而尽,他便也同样一饮而尽。
此举,足见他的确礼贤下士。
“听闻展少侠对墨门学说甚是了解,就是相夫勤与相里非两个墨门首领也被你说到无话可说。难道,展少侠之前真的是墨门弟子不成?”
听闻黄歇问起此事,他朝着对面的屈仲看了一眼——这些事肯定是屈仲告诉黄歇的。
不过他并没有别的意思。这种事情就算屈仲不说,黄歇也会知道的。
看向屈仲,只是做做样子——这是他该有的反应。
看了一眼,转而对着黄歇拱手道:“君上谬赞了。只是之前跟着师父习剑的时候,听师父说过一二。”
“哦?那如此说来,令师是墨门弟子?”
“也不是。师父他通晓百家学说,除过墨门之外,师父还知晓法家、儒家、道家……”
“竟然还有如此人物……不知道展少侠的师父是何人?身在何处?”
“师父他叫青苍,乃是一个闲野散人,云游各地,我却也不知道去处。”
黄歇点了点头,“有如此的老师,难怪会教出展少侠如此杰出的弟子来。若要机会,定要亲自拜访下令师。”
展雄暗暗一乐:有一个师父,果然是很好“用”的。
懂百家学说的,当然不是他的师父,而是他自己。
“那一日听展少侠说合纵之事,不知道展少侠对此还有何看法?”
该问的果然还是会问的。他想过黄歇不择手段让自己当他门客的原因。那一日在燕来客栈之中,他曾向黄歇说过合纵之事,当时他只是随口一提,但却说出了黄歇为合纵联军主权的天机。
虽说他当时很容易的糊弄了过去,但很明显:黄歇听过之后,却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否则,就算是有李园提说,再加上张匡仪的推举,黄歇也不至于如此逼迫自己的。
所以要是如此说来,倒是他害死了张半仙与许媒婆呢。
所谓言多必失,果然如是。
“纵横者,乃是鬼谷之术。鬼谷弟子苏秦,早年投入鬼谷子门下,学习纵横之术。学成游历多年,潦倒而归。随后,刻苦攻读《阴符》,游说列国,得到燕文公赏识,出使赵国,提出合纵六国以抗秦的战略之说,并最终游说列国,组建合纵联盟,任从约长,兼佩六国相印,使秦国十五年不敢出兵函谷关。”
说到此处,抬头看向了黄歇,“君上以为,苏秦如何?”
虽说他想要杀了黄歇,但私仇归私仇,能与这位有名的战国四公子谈论纵横捭阖,却并没有藏私。
更何况,这也是他接近黄歇的方式。
与屈仲以及昭容都不同,对于楚国他并没有太强的归属感。而且若是从他所知的角度来说,黄歇身为楚相,对楚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要是想要报仇,完全可以直接杀了黄歇——不用考虑任何后果。
不过……黄歇可没有这么容易杀。尤其是在有屈仲的保护之下。
所以,自己只能与屈仲合作。
“苏秦此合纵之法,是秦军不得兵出函谷关,自是甚好。不过……私欲人皆有之,故而合纵之法,终是败给了范雎的远交近攻。”
不愧有战国四公子之名!不说黄歇为人如何,就是见识与谋虑,便是常人所难及的。
合纵之法,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依赖外力了。
“君上所见,果然如是。当年苏秦合纵六国后,返回赵国后,被赵肃侯封为武安君。苏秦把合纵盟约送交秦国,从此秦国不敢窥伺函谷关以外的国家,长达十五年。可时间长了,列国之间就很容易生出猜忌来,秦国只要利用列国之间的猜忌,就很容易打破合纵。毕竟所谓合纵,终究是要依靠外力的……”
“哈哈……如此说来,展少侠很不看好合纵之法啊?”
皱了下眉头:因为黄歇此时的口吻,明显不对了。
就在他正疑惑的时候,对面的屈仲却是对着他眨了眨眼……好像是在示意他什么。
难道说……黄歇身出鬼谷纵横?
想到这里,便突然意识到这是极为可能的。
黄歇能成为合纵联军主权之人,的确极有可能出身鬼谷纵横的。
纵横一派,是列国形式独特的产物,也是一个谋士群体。他们以计谋在列国行事,讲究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
众弱以攻一强,此为纵;或事一强以攻诸弱,此为横。前者主要以连为主,故可知如何能用外交手段联合团结,是为阳谋多阴谋少;后者主要以破为主,故可知如何利用矛盾和利益制造裂痕,是为阴谋多而阳谋少。
纵横一派,所出谋士贯穿整个列国史。
若黄歇真出身鬼谷纵横,自己此时说这些话,自然就有些不合适了。
便一转话茬,“并非我不看好合纵之法,而是合纵之法,需要六国全力以赴,不存私心,否则就无法抵抗强秦。”
他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只是不想让黄歇猜忌太多。
“那展少侠以为,除过合纵之法,如何才能强国?”
“谋略只是一时,而且纵横捭阖,太过依赖外力。想要强国,需要改革朝政,使得国泰而民安,劳有所获,军有所备,言有所依……如此,方可强国。”
看似回答了黄歇的问题,但实际上还是等于没说,因为有些话不能说。
实际上他想说的是: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