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的世界，真美。
鲁真一边向上游着，一边在心里发着感想。沸水湖的水温在身周肆虐着，全身上下的皮肤仿佛都要被煮烂了一般，但相比起在黑暗的冷水洞里过活，他还是喜欢现在这个世界。
越向上游越亮，渐渐地能看清自己的手了。比起冷水洞，沸水湖里没有那种不和谐的波动，这也是理所当然。这里是不可能有鱼虾存在的。他突然想到，冷水洞里的那些水生动物，究竟是来自哪里呢？
胡思乱想间，手已触碰到了空气，随后是脸。雨点落在额头上，凉丝丝的不可思议地舒服。一张脏兮兮的老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老乞丐在岸上看着他，无可奈何地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小爷。怎么样，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鲁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老前辈，如你昨晚所说，我们一起取酒吧。”
老乞丐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伸过手来。鲁真拉住他的手，上了岸。
欧天景坐在岸边，看着鲁真这身狼狈的样子，问道：“结论是什么？”
鲁真笑道：“从水下，很难拿得到。”
欧天景叹道：“果然如此。”
老乞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鲁真，说道：“不过看小爷你的样子，可不像一点收获都没有啊。”
鲁真毫不示弱地望了回去：“晚辈可以说出我的收获。不过在这之后，也想听听前辈昨晚的所得。”
老乞丐听了哈哈大笑：“有意思。你且先说，老叫花不会叫你失望就是。”
鲁真背对着湖水，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所朝的方向，然后，往湖水的相反方向迈开脚步。在两位武林前辈眼前，他笔直地往出走了几十步，随即停下来趴在地上，右耳紧贴地面，似在听着什么东西。听了一会儿，鲁真站起身来，眉头紧皱，神情里似有不解。
欧天景皱眉道：“他是在……”老乞丐忽道：“不在那里，湖底并不与岸上平行。可往回走十几步。”
鲁真恍然，沿着原来的路线往回走了十三四步。老乞丐道：“这个位置靠谱了。”鲁真微微一笑道：“多谢前辈指点。”如方才那般，再次趴下来听下面的声音。
这一次，鲁真只听了一会儿便眼前一亮。随后他又前后调整了一番，大约又往回移了一两步的距离，最终选中了一个地方，说道：“就是这里了。”
欧天景明白过来：“那坛酒就在这下面？”
鲁真点头：“我在冷水洞里的时候，特地从下往上听了酒坛所处位置的声音，有一种中空的感觉。现在，从这个位置从上往下听，也听到了同样的中空。”
欧天景不解道：“中空？”
鲁真笑道：“是啊。虽然从下往上的路被厚厚的岩层堵死了，但是从上往下的路还在，酒坛下陷的这十年里，给这里留下了一道通路。毕竟这里原本还是湖底的时候，地面以下都是松软的淤泥，酒坛陷进去后，淤泥也被从中间分开了。”
老乞丐摇头道：“不对，不对。小爷生得富贵，多半是没见过淤泥的真正样子。若有酒坛从中间陷了进去，被分开的淤泥会在这之后重新合在一处，并不会如你所说被钻出通路。”
鲁真道：“前辈说的是。但相比起初就没被动过的其他地方，此处的泥土会有一种被翻新过的痕迹，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同。”
老乞丐嗯了一声道：“老叫花明白小爷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么一点点的简单翻新，按理说不至于会让这下面产生什么中空。”
鲁真颔首：“虽然如此，但中空的确存在。嗯……中空这个说法其实也不那么准确，毕竟这下面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是跟周围相比，这里的泥土显得极其疏松。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晚辈也不是很能弄明白。”
欧天景插言道：“那也不是我们关心的事。年轻人你只需说清楚，从那里是否真的可以拿到酒就行了。”
老乞丐也点头笑道：“这话不错。仔细想想，中不中空的我们都无所谓，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拿得到吗？”
鲁真低头沉思片刻，说道：“眼下的话，很难。”
老乞丐脸上有些扫兴：“我就知道。”
欧天景问道：“难在哪里？”
鲁真点头：“酒坛毕竟陷得太深，比起这里，倒是离冷水洞近得多。但是相较于冷水洞那边要隔着一层坚硬又厚实的石壁，这一边隔着的是疏松得很多、近乎中空的泥土。如果单从难易度来比较的话，从上往下取酒，要比从下往上容易。”
欧天景嗯了一声：“那从上往下取酒的难处在哪里？”
鲁真道：“距离太远。酒坛下陷的深度，不说达到了沸水湖的深度也差不多。再者这里的泥土只是近似中空，并不是真正的中空，我们不可能像潜水那样直接从这里下去穿过那些泥土取到酒坛。而最困难的一点，是范围。”
欧天景皱眉道：“范围？”
鲁真点头道：“范围太窄了。所谓的中空，只有酒坛在这十年里下陷的这一块是中空的。在酒坛以外的地方，仍然是硬邦邦的厚土。要从上往下取酒，就只能在这酒坛大小的范围内进行。”
老乞丐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不是根本就取不到了吗！酒坛的大小，人根本下不去，即便勉强钻下去也完全施展不开，顶多伸下去两只手而已。”
欧天景看了老乞丐一眼。老乞丐感受到他的视线，但并没多说一句话。
鲁真叹道：“前辈说的是。这便是我此次下水的收获。总之无论是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要取那坛酒，都极其的困难。”
欧天景摇了摇头：“不对，你应该已经想到办法了。你刚才说，从上往下取酒，‘眼下’很难。也就是说，你其实已经胸有成竹，只不过在今天这个时刻，那个办法暂且没法实现。老夫说得可对？”
鲁真沉默。老乞丐哈哈大笑：“不愧是小爷。你的那个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鲁真微微一笑：“在那之前，不如先听听前辈昨晚的收获。若我猜得不错，其实前辈也已经有了拿到酒的法子，不知对是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