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一次在汤山山脉山脚下遇到怪事之后,起己国公主的车驾很平稳,路上也没有碰到足以称得上惊心动魄的事情。但苟苍一直很自责,他多次向两位公主请失责之最,但两位公主并没有怪罪于他,相反的是安慰他说山中精怪的事情就算他在场也无意义,当时李逐仙就在,不是也拿那只山豹没有法子吗。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但依着苟苍的性子你怪罪他反而好些,一旦给他些安慰,他就受不住了。所以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低沉,连带对那些太监侍卫的问话也更加刻板了。李逐仙实在受不住他的古怪性子,苦口婆心开导他道:“苟前辈,你就不要再去自责了。我听殷师弟说了,那山豹不害人的,只对一些牲畜下手,若说有什么损失,也就是公主受了一些惊吓,损失了几匹马罢了。”
“让公主受到惊吓,我真是罪该万死。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于是,对话就这么断断续续。有时李逐仙去和公主说一些话,心情才好一些,但和苟苍走在一起,又不免烦了。所幸回宫很顺利,半个月后,公主的车驾就到了起己国的都城姜临。姜临城中很是热闹。
姜临城中的脂河,是一条城中河,贯穿整个都城。因为脂河两岸妓院较多,脂粉云集。据说曾经有一个风尘女子从游船上掉下去,人没有浮上来,却先浮上来一堆的油腻,所以当地人戏称为脂河。脂河蜿蜒,将姜临分为左姜临与右姜临。而王宫位于左姜临,姜临的官员便交叉在左姜临的巷子胡同里,若论宅第的豪奢与广阔程度,姜临城会毫不犹豫地说道,姜临城中最气派的一家,出了皇宫就是宰相灰裘的宅邸了。所以左姜临又被成为富贵城。
起己国公主的车驾沿着脂河左岸而进,临河街上的百姓见了前面几个侍卫开道,后边又是太监随侍的,知道是公主的车驾,便主动的让出道来,连街上耍杂技的也停下了自己的活,楼上说书的更是一转话头,就开始说公主的轶事了。
姜临城很热闹,有着庞大的人口,出了拈琴的国都在人口上能压上一头,其他的只能屈居其后了。而人口较多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商贾云集,店铺林立,特别是官员扎堆的富贵城,那里的百姓打趣说,看到那些肥胖官员,就像看到了他后头数不尽的金子银子。
慕纸鸢在车里说道:“终于回来了。”她又发愁说,“怎么又回来了。”想着要面对着慕景止,她的心情不免暗淡了几分。
李逐仙倒有些高兴,“十几年没下过山,原来山下已经是这等繁华了,不过这也是在国都,在其他地方可远没有这里热闹。难怪言仲溪那小子争着要下山来,难道他早知道山下会是这个模样吗。”
“山下有什么好的,如果到了王宫里,我想你会烦闷的再也不想出来了。”慕纸鸢泼冷水道。
“那可未必,要是王宫里更好玩呢,我可是听说过瘦湖的风光。”李逐仙辩说着。
“那你也要能进去罢,反正我是不想去的。不过你如果要想适应宫中的生活,我倒有个法子教给你。”慕纸鸢俏皮道。
“什么法子。”
“那就是变得和苟苍一样古板。”说着她自己都笑了,苟苍听见后,居然轻轻笑着。
“那我可做不来。”
公主的车驾赶了几条大街后,终于到了宫门前。
时值初秋,早晨与傍晚时分微冷,但中间那段时间却不冷。天空正好下了几点雨,地面稍微润湿了些,天空因此未见得朗清。宫殿旁的空地上摆了几十驾马车,马夫们正在墙角躲着雨。
“灰裘宰相的马车也在。”
“这个时辰不是退朝了吗,怎的还有如此多的车马。”慕纸鸢觉得很奇怪。他问苟苍,苟苍也说不知,要问门口的那些侍卫才知道。
那些侍卫见是公主的车马,立时眉开眼笑,弓腰驼背的引着车马进去。苟苍问他道:“今日可是有什么特别的,为何门前的车马如此之多。”守门的侍卫立即回道:“前阵子,那个使先王妃子怀孕的人找到了。是殷总管找到的。咱们王上为了以儆效尤,特地要在下一道门的政清广场将他杀头,满朝的大臣都被邀请了。”
苟苍将他的话给慕纸鸢复述了一遍,慕纸鸢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将马车赶到政清广场。政清广场气氛有些肃穆,和着天上的雨一样降在地上,空气中。广场上有一个高台,那是一个行刑用的台子,有些突兀,要走上十几级台阶。
台阶上有两个身着红衣的刽子手,那个侍卫口中要被处刑的人披头散发,满目惊恐,正跪在那里,他因为恐惧竟忘了求饶。他对面又找了几个人,身着白衣,气态儒雅的是起己国的国君慕景止,在他后面身着蓝色官袍的是殷无灵,还有一个身姿魁伟,然岁数颇大的是起己国的宰相灰裘,再后面就只有两个侍奉的太监了。而在台阶下面的广场,四面都围着穿着各色官袍的官员,他们面面相觑,正紧张的注视着上面的一举一动。
慕景止看到公主的车驾经过广场,他吩咐殷无灵道:“接下来的事情有些血腥,我不愿青鸾见到,但我想纸鸢是能忍受的。”殷无灵领了吩咐便去,他经过大半个广场,来到两个公主的车驾前,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单对穆青鸾说道:“青鸾公主,路途辛苦。王上甚是挂念,特吩咐小的引公主先去休息。”于是,他吩咐几个太监先将穆青鸾带回居所。
慕纸鸢喝问殷无灵,“殷总管,纸鸢看不得我就看得么,接下来我什么好戏要给我看啊。”殷无灵跪地道:“奴才死罪,不过是处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王上特意嘱咐小的,说纸鸢公主是能看的。”
“好,你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什么是我看得的。”
殷无灵走到了行刑台上。慕景止说现在可以开始了。
“陈怨,你可知罪。”慕景止厉喝道。
“臣知罪。”那个叫陈怨的官员惊惧地干脆伏在地上,满是惊恐。
“说,你犯了何罪。”
“臣私通先王妃子,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你既已服罪,就按律例定罪。”
“殷无灵。”他呼喝道。
“陈怨该当何罪。”
“私通妃嫔,罪大恶极,死罪。按律例,应断杀头之罪,腰斩之罪。”殷无灵吩咐刽子手抬起屠刀。陈怨伏地竟不能起,刽子手便一个扯着他的头发,一个行刑。刽子手一声吆喝,陈怨的脑袋便落了下来。
一旁的宰相灰裘有些心惊,偷偷地望了一眼慕景止。慕景止正好看过来,脸上却是意味深长的笑意。灰裘又低下头,脸上汗如雨下。然而接下来一幕更是骇然,慕景止走到陈怨的尸体旁,一脚便将他的头颅踢下了行刑台。
台下官员望见此景,连忙避开。再一看,陈怨的头颅已经裂开,殷红的血水,恶心的脑浆留了一地。有几个官员当场晕了过去。
“接下来应该是腰斩了。”慕景止笑着说道,那两个刽子手已被他的举动骇的亡魂皆冒,手上的刀掉了下来。
“看来你们两个不行了,还是我来吧,”他又对着灰裘说道,“我的好宰相,这两个人胆子太小,连刀也握不动了,你帮我去捡来可好。”
灰裘战战兢兢提起了刀,又掉了下去,反复几次,均是不能提起。慕景止微笑道:“灰裘宰相,看来你也不行了。殷无灵,去给我取来。”
殷无灵去取了刀来,慕景止又让两个刽子手一个拉着陈怨的手,一个拉着他的脚。慕景止举起屠刀,竟先是对台下的官员大声道:“你们看看,这就是触犯律例的下场,希望你们引以为戒。”屠刀落下,陈怨的尸体分开了两半,慕景止雪白的衣裳上,犹如开了一朵朵血红色的梅花。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的官员,似乎他下面已经不是政清广场,而是整个天下。
“这真是一场好戏,这是做给我看的吗?”慕纸鸢问道。
“是做给我看的。”李逐仙说道。
“不,这是做给大家看的。这只是一幕幕剧的开始罢了。”苟苍意味深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