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鸣的目光落向地面,他没问是什么,穆凉便也没着急说。
“今天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有人嘲笑你,所以我就把那事儿跟慕慕说了。她哭了很久,觉得自己对你很差,你却还愿意为了她重新面对过去,很对不起你。你说她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她该怎么想啊?”
穆凉一手搭着窗台,静静地看着杨一鸣:“你要想澄清自己的取向,无可厚非,要我我也得尽早澄清了。可是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最偏激的方式?我既然知道了那件事,难道会不帮你么?还是你觉得,我跟他们一样,连我也一起恨了?”
这时候,杨一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被穆凉诈了一波。穆凉其实不见得全猜到了,但在他说出那两个结果的时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计划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
跟这种聪明人讲话,最大的忌讳就是自作聪明。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谁也不是傻子。
你以为可以一叶障目、混肴视听,其实人家已经不动声色地以小见大、举一反三。
他听懂了穆凉的弦外之音。
——知不知道什么算计是最low的?
——算计人心。
人心这东西,说软也软,但一旦硬起来,比什么都硬。
所以,要算计人心的话,只有一次机会。而且,不论成功与否,你都将永远失去它。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大病初愈,今天发生的事又太多,所以一开始就乱了阵脚,被穆凉下套绕进去也无可厚非。
杨一鸣看了穆凉一眼,轻轻笑了下,目光中竟似有些许温柔。
“不,我不恨你的。”
他又不是真的不明是非,哪能真将一切都怪他身上?
毕竟他也是真喜欢过他的,虽然后面在绝望中消磨没了,但到底当初的情意是真的,悸动也是真的,哪能说恨就恨?
怪只怪,他实在太受欢迎。
他恨的是那群人,恨他们可以年轻不懂事,恨他们仗势欺人不拿人当人,恨他们天真又残忍。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伤害他,而是伤害他最喜欢的东西。
他们崇拜穆凉,奉他为神话,那他就只好伤害他,借此来扇那群人耳光。
这个逻辑或许不太对,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总归他已经身在沼泽,将那最耀眼的太阳拉下来,怎么算都不亏。
穆凉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杨一鸣不由得笑了,又重复一遍:“真的,真不恨。反正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还骗你干嘛呢?”
其实都到这地步了,再纠结恨不恨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总归做都做了,再要若无其事也没可能。
杨一鸣倒是不后悔,难道照穆凉说的那样,找那些人向他道个歉,那些伤害就能轻易抵消吗?
不,不会。
道歉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事,走过的路都会留痕,并不是你往前走了,回头说一声“对不起”,它就会消失。
他被困在那场长达两年的梦魇里,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所以,道歉可以,但是,他绝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