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越下楼翻了翻自己抄写的东西,三百遍……嗯~远远不够呢。
“还是先写字静静心吧。”这样想着,卿越坐回书桌前,继续抄写《女诫》,就当练字了,至于《女诫》的内容含义,就当不明白好了。
有二十多年的写字生涯的卿越,下笔之间行云流水,落笔铿锵有力。一撇一捺间可见风骨,大气磅礴。
自小就是这样,卿越写的字多被称赞大气,像簪花小楷这样的字体她是写不出秀气来的。
字写了一段,卿越不得不放下笔,实在模仿不出女童的幼稚笔法,无奈只好撕掉那张纸扔进火盆子。
三月的天,初暖乍寒,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早天蒙蒙亮才停下,屋里有些冷,所以才升了火盆子。
蹲在火盆子旁边,卿越呆看着那页纸慢慢被火吞噬,最后归为灰烬……
火光映照在稚嫩的小脸上,卿越搓搓脸,站起身,喃喃地自言自语:“有些烫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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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每天有丫鬟送饭、伺候梳洗打扮,但是因为禁足期间禁止主仆多余交流、禁止看望,所以,日子就在卿越每天自问自答、自言自语中度过。
三月渐渐离去,四月悄悄走来,春光正好,对别人是适合踏青郊游的好日子,对卿越而言,正是适合偷溜的好日子。
在刚好禁足第十日时,同上辈子一样,楼家老小都打算乘车去郊外踏青,还要在郊外庄子留几天。
当然,禁足三人组(卿越和双胞胎)除外,双胞胎不能去,她们的生母——楼家三夫人杨氏也随之留在家中,一边主持中馈一边照顾她们。
禁足时间已经过了十天了,时间越来越紧迫,卿越知道,这是个机会!
没人想做替代品,也没人想因为做了替代品凄惨地死去。
所以,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窗外,芭蕉叶嫩绿嫩绿的,这个偏僻幽静的小院子静悄悄,热闹都在前院,哪怕是一众主人要外出,仆人来往的喧闹也没传到这里多少。
卿越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耳朵也没空着。
屋外,守门的两个丫头窃窃私语着,卿越隐约可听见“哇,好羡慕她们”、“我也想去”、“可惜”、“守着”、“禁足”之类的字眼。
当耳朵捕捉到“带些”、“捎点”这两个字眼之后,卿越勾唇一笑。
麻溜地梭下凳子,卿越细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衣领、袖子、腰带、裙边……
理着理着,她动作一顿,又不是还在巫山……哎,二十年,都成习惯了。
停下整理的动作,卿越缓步至门后。
两个守门丫头还在小声嘀咕着,卿越直接高声问道:“前院如此喧闹,可是发生了什么?”
两丫头闻声,立刻站直身体,朝门的方向站好,低头。
一丫头回道:“回六小姐,是老爷夫人们准备去庄子里踏青,今日正是出发的日子。”
卿越自然知道这件事,她略微沉默片刻,黯然道:“大家都要去么?”
刚回话的高个儿丫头不说话了,另一圆脸丫头耿直地回道:“回六小姐,只三夫人、您和七小姐、八小姐不去。”
卿越闻言,停顿一下,轻轻地哀叹一声,喃喃道:“是么?三婶也在,是陪妹妹们吧……哎,好久都没出去玩了,听说庄子的桃花开得特别好看呢,桃花节也快到了吧……”说着,语气里,全是羡慕和失落。
两个丫头都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正是心软、好玩、好打动的年纪呢。
一听六小姐这话,两丫头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怜悯。
是啊,春光灿烂的日子里,被连累禁足不说,踏青玩耍泡汤,还得坐看母女情深,六小姐真可怜呢。
这么一想,两丫头纷纷怜惜起六小姐。
“六小姐,您别伤心了,要不,奴婢去大房的琉璃姐姐那儿,托她捎几枝新鲜桃花回来,给您插瓶怎么样?”
圆脸丫头觉得,自己真是个机灵的小丫头。禁足的六小姐想看桃花,摘些回来,插在花瓶里,不就看见了吗?多简单啊!
卿越摇摇头,奈何门被锁住,门外的丫头也看不到,于是,她幽幽地道:“花瓶里的花,哪能算是花呢?”
圆脸丫头还想说什么,却被高个儿丫头拽住袖子。
卿越缓缓叹了口气,轻声道:“刚才听见你们说,想让谁捎带些东西?”
二人闻言,吞吞吐吐:“奴婢……”
卿越道:“快去吧,晚了人就走了。”
两丫头一听这话,惊喜地抬头望着门里:“真的么?六小姐,奴婢可以去么?”
卿越重重的嗯了一声:“快去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说完,又补充了句,“门锁着,我也不会去哪儿。”
这下,两丫头喜出望外,恭敬地行了礼,手拉手飞奔出了院门。
卿越明白她们为什么如此情绪,府里除了老爷夫人、公子小姐的贴身丫头,以及负责采买的丫鬟们,其他人都常年待在府里,这一亩三分地,再大的宅子,长年累月待在里面,是个人都会觉得疲惫,更何况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对于早年卖入府门做丫鬟的两人来说,府外的一切都是美好、新奇的。
待两丫头飞奔至不见人影,卿越眼中的黯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做什么呢?
卿越双手相合,掩在袖子里,缓步轻移至书桌的一侧。
门出不去,不代表窗出不去。也许是相信女儿家不会做出翻窗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楼家的窗子都是大开的。
锁门不锁窗,不等于白锁么?
卿越“刷”地一脱外袍,露出一身土黄色的粗使丫头的衣裤。
双手撑着窗框,卿越利落地翻出窗子。
这个小院子是没有后门的,要想出去,要么翻高墙要么走正门。
高墙卿越是完全没办法过去的,现在,出去的唯一方式就剩走正门了,刚刚守门的丫头们在,卿越一出现,马上就能被逮住,所以,只好把她们支走了。
为了不连累她们,卿越还提前撕坏衣服,扔了一溜布条挂在窗口呢。
反正,很快,有人就可以背锅了。
从东侧院墙的葡萄藤根旁边的石头下翻出早几天藏好的包袱,卿越拍拍尘土,利落地往背上一背,一拉,再一捆,好嘞!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