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替卿越解开了捆绑的绳子,转身回桌子旁,从木桶里拿出碗饭菜和一双筷子,放到卿越面前:“吃!”
卿越顺从地端碗就吃,太饿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络腮胡看着卿越吃得香,咂咂嘴,觉得自己似乎也饿了。
丢下句“桶里有,自己吃,要是弄坏了碗筷,就打死你们”后,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待络腮胡一消失,坐着的小孩儿们都相互对视一眼,咽咽口水,“哗”地一哄而上。
一时间,你争我抢,好不热闹。
卿越目瞪口呆,这是饿了多久,直接上手又抓又抢,塞得嘴巴鼻子到处都是?
这边抢得热闹,卿越却看得没有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了。
一个不经意,目光就瞄到角落的男孩儿。
他紧抿嘴巴,沉默地直盯着卿越——手里的饭菜,咽咽口水,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色。但是,他依旧一动不动。
察觉卿越的目光,男孩儿眼中满是警惕,他搂搂襁褓,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婴儿,还凶狠地瞪了卿越一眼,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宝宝,看不清神色。
卿越很意外,稚嫩的婴儿被用力抱住,怎么样都会哭吧?但是他怀里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歇了一会儿,卿越再次端起碗吃起饭来。
饭菜很粗糙,米是陈了不知道几年的,有股土腥味儿。菜也没怎么洗干净,嚼着还有沙砾。
卿越素来适应能力特强,聊胜于无吧,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刚吃了几口,意外发生了。
“啪”地一声,土碗摔在硬土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抢饭的一干人等全愣住了。
一刹那的寂静过后,姿态各异。
有相互指责的:
“都是你!都怪你!是你把碗摔了!”
“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推的我!”
有脸色发白,后退几步,颓坐地上的:
“完了,完了……”
还有事不关己,后退回原位的。
“明明是你!你个撒谎精!”
“你说谁是撒谎精?你说谁呢!”
“说你呢!”
“我叫你说!”
相互指责的两人直接扭打在一起。
卿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不过打碎了一个碗,值得情绪如此激烈?
相互指责和跪地颓废的,穿着都挺好的,按理说,就算被拐了,也不该这种态度。
是因为络腮胡的死亡警告么?
答案很快被揭晓。
“吵什么?想死么?”
络腮胡闻声进屋,一眼看见碎在地上的碗和洒落在地的饭菜,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不停。
他三两步上前,一手提一个,蛮横地把打架的两人分开。
“你们打碎了碗?”
络腮胡的声音本就浑厚响亮,这一怒吼,吓得二人只惊恐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络腮胡也没多说什么,拎着两人扔出房门之后,自己也走了出去。
房门再度被关上。
……
又是一片寂静。
片刻过后,先是哭喊声,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小院。
几乎所有人都抖了抖,几个胆小的还抱紧自己的头,缩成一团,哭了起来。他们也不敢哭出声,都是默默地流泪。
惨叫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卿越一点儿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她挪动屁股,靠近抱婴儿的男孩儿,把碗推到他面前。
男童有些惊讶,抬头看着她,眼中发出无声的询问。
卿越指指嘴巴,摇摇头,又指指他,点点头。
意思就是自己吃饱了,请他吃。
男童抿抿嘴,再瞟她一眼,卿越坚定地点点头。
他似乎思索了一下,又紧了紧怀里的孩子,犹豫着。
卿越抬头看向他怀里,扯扯他的衣服,凑近,小声说:“你不吃,怎么有力气保护他?”
男童看了怀里的孩子一眼,仿佛下定决心,端起碗就狂刨起来。那吃相,像几天没吃饭似的。
等到男童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卿越小声问他:“你们……多久没吃饭了?”
男童动作没停,回了句:“两天。”
“嗯?你们被抓到这里多久了?”卿越又问。
“……”男童停顿了一下,“半个月。”
“啊?”轮到卿越惊讶了,“你们全部都是被抓这么久了?”
男童仔细吃完最后一粒米,才回道:“嗯。”不过,还有句“还有时间更长的”被闷在心里。
看他吃完了,卿越接过碗筷放回了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络腮胡进来了,身后不见带出去的那个孩子。
他拿走了木桶,还抱走了那个婴儿。
男童表面神色平淡,眼中却是满满的担忧,在等待的时间里,身体一动不动,只攥着拳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口。
再过了一会儿,婴儿就被送了回来,男童接过,抱进怀里,失而复得的欣喜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哦,原来孩子是醒了。
“啊啊啊”的牙牙学语中,有一股新鲜的奶味儿。
应该是抱出去喂奶了。
奶娃娃待遇这么好?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人都怕半路来的养不熟,像这些好几岁、十几岁的,顶多男孩儿买回去当个干儿子、仆人,女孩儿买回去当个丫鬟、童养媳。
奶娃娃一没记忆力,二没分辨能力,买回去就当亲生的。
接下来,好几天都是这样,一桶饭扔桌上,爱吃吃,不吃就饿着。奶娃娃依旧按时被抱走喂奶,又按时送回来。
几天下来,卿越不受任何外物影响的镇静样子,带给很多孩子安全感,不多久,大家就自报名字,熟络起来。
但是,卿越也知道了抱孩子的男童的全名,他叫金虎。他怀里的婴儿,是他的弟弟,叫金宝。
(卿越:好吉祥的名字。)
卿越聊天时趁机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逃跑呢?”
所有人再次沉默了。
还是抱孩子的金虎打破寂静,回答说:“跑过,跑出院子的——男孩儿都被打……残,喂哑药卖了,女孩儿……过后……也被喂了哑药马上卖出去了。”
金虎说着,停顿了好几下。或许是画面太过残忍,他眼中有些失神。
“……”
随后,他又补充说:“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
“……”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卿越咂咂嘴,不好再问下去。
至少,再怎么不见天日,总要有一些希望吧。
至于,那两个被带走的孩子,除了一个女孩儿嘟囔了几句“是不是真被打死了”,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再没有人提起他们,仿佛他们从来不存在似的。
卿越好奇之余,偷偷算了一下(你没看错,就是算,巫女的基本能力之一),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这个身体很普通,没有经过药物和术法的锻炼,卿越只能算出他们还活着,推测多半是被单独关了起来,或者已经被卖了出去。
听络腮胡说,有好些孩子是踏青拐来的。
烟花三四月,外出踏青郊游的人很多,确实是人家容易丢孩子的时候。
一次性丢好几个,人家不会报官么?
络腮胡他们不怕这种风险?
毕竟,在大夏,贩卖人口是重罪,会判死刑的。
根据作案时间和手段,死刑也不同,轻则坐牢十年、二十年,重则菜市场五马分尸以示众。
所以,顶风作案的他们,为了不亏本,到手的货,肯定必须早点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