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程军行营。
“大哥,怎么躺地上啊?来来来,进你营帐一叙!”
程处默捡起地上的白槿,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朝白槿的营帐走去。
帐外传来“噼噼啪啪”的火焰跃动声,那是火把守夜发出的声音。
“大哥,你怎么一来边境后,整个人都像变了似的,原来的你文文弱弱的,一点也不像白叔叔的儿子,可这一趟远门让我见识到了大哥不一样的一面,以前是我爹跟我说叫你大哥,我才叫的,现在,这声大哥我叫的心服口服!”
“我原来是个怎样的人?”
帐内是两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诉衷肠的情景。
“大哥,你原来吧,虽然也同如今这般文弱,可是少了你现在这种机灵劲。我当时啊,就想着白家就只有大哥你一个男丁,整日同女眷在一起自然会阴柔些,也不怎么稀奇。”
“诶嘿,哪知道现在的你,不一样了!你变得不那么死气沉沉,有了生机,你看啊,你还能制盐,听我爹说你还能提什么纯酒。”
程处默说到酒特地加重了一下咬字。
“我看你说了这么多,只有酒那句才是最重要的吧?”
“大哥说哪里去了?我哪里像我爹那样嗜酒如命?”
白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程处默。
“那便好,正愁着提纯酒挺累的,既然你不要那我倒是省力了。”
听到白槿说不打算给他酒了,他就急了,本来想着客套客套,哪知道白槿不吃这一套,他连忙开口:
“啧啧啧,别啊大哥!好东西要分享啊?你看是吧?”
“我看啊,不是。你还是拿好我的保证,赶紧走吧!”
“大哥话不要说那么绝嘛,你总会有要我办事的时候的……什么?大哥你答应了?”
程处默后知后觉,才发现白槿答应给他酒的事了,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拿到保证了,那自己准备的那一套说辞去哪里用?不过他还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走出营帐还不忘回头说一句:
“哎,好嘞,大哥放心,你永远是我的亲大哥,今后若有所需,我程处默必为你打头阵!”
「你小子肯定也是计算好的,跟你爹一样,我一个闲散侯爵,我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我能出什么大事?你跟你爹一样!空手套白狼!」
“赶紧走!赶紧走!”
“哎,哎,好嘞!”
程处默心满意的走出白槿的营帐,喧哗的营帐瞬间安静了下来,唯听的见帐外火把发出的“噼噼啪啪”声。
营帐内,白槿已将双手清洗干净,他看着自己的那双手,看的出了神。
「战乱纷争,皆是流血伤亡,大唐王朝看来也是不甚太平啊,若是我能将边境安定下来,那对百姓来说就真的得到救赎了,嗯~还是算了,当个闲云野鹤也就罢了。」
“公主,这些活就让我去做吧。”
“不用,不过是打些水而已,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怎么能行?公主千金之躯就好好坐在床榻上等着便是,红豆去去就回。”
公主的侍女红豆执意从公主手中夺过打水的金盆,公主拗不过也就将金盆给了红豆。
不一会儿,红豆带着一盆水进来了,她走得万分小心,盆里的水还升腾着白雾,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公主,婢子替您把水放在架子上了。”
“红豆,我之前偷偷溜出军营的时候,你没有受到责罚吧?”
红豆听公主问起自己是否受到惩罚先是心一惊,脊背一凉,冷静下来后才说:“没有,程将军没有责罚婢子。”
“那便好,如果说你们因为我的任性受牵连,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你们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再跑出去了。”
一般的公主就算犯了事,让侍女背锅应该都不算什么大事,李萱妍的此番言论倒是令红豆她们一众侍女感到意外,有一些心软的当着公主的面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受惩罚了,不肯告诉我?我这就去找程叔叔跟他理论。”
“不不不,公主,是我们自儿时进入宫中到现在还从未被人关心过,像公主您这样关心我们安危的那更是没有了,我们哭是因为感动,程将军他对我们真的很好。”
红豆算她们之中心性最坚毅的,一众人中唯独她没有哭,她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守在公主身旁,所以自然的,她向公主解释着其他侍女们哭泣的原因。
“好了,不要哭了,你们再哭下去就跟外边那个白槿一样了,他就老是哭,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
说完,她看向自己的手,想到刚刚白槿那个臭小子居然牵她的手,她就觉得挺生气的,男女授受不亲,非亲非故又如何能随意牵手,虽然自己是边陲小县的村姑,但也不至于开放到任男人随意牵手。
“是!公主不喜欢,我等不哭便是了!”
红豆对着公主做到保证,听到她的保证,一众侍女虽还在止不住的啜泣,却强忍着不让声音发出。
“好了,也并非说不喜欢,只是女孩子也要坚强,不能动不动就流下眼泪。”
「师父,你说娘很坚强,即使碰到生死险境也不受人威胁,更是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娘,宫门不管有多深,多险,我都会坚强,我会查明你的死因的!」
李萱妍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不知道向着谁点点头,或许是她自己,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人。
两个人的愁绪,别有滋味,萦绕在这漫长而凄清的夜晚。
翌日,清晨。
“优秀的新青年就应该早起,迎接新一天美好的朝阳!”
白槿直起上身,伸了个懒腰,说道。
不过,一个难题马上摆在了他的面前。
“昨天晚上,这衣服我是怎么卸下来的?糟了糟了,卸下来的时候忘记看步骤了,这下好了,穿不上去了。”
一个迎接美好朝阳的青年,就这样被困在了床榻上不知所措。
“来人哪!”
“县男,有何吩咐?”
“大哥,跟你商量个事,你能不能……就是帮我看看这衣服怎么个穿法?”
走进来的值守士兵以为是什么大事,还一脸严肃的走进来,一听到是教眼前这个爵爷穿衣服,感到了异常的轻松,可是一个念头闪过了他的脑海。
“这……县男,我们两个都是大男人,我们这样换衣服不太好吧?要不这样,我脱我的衣服然后穿起来,您照着做一遍?”
“行行行!这样就好!”
「我正觉得别扭呢,你提出来那就最好了,学怎么穿衣服我还不会吗?不就跟系领带一个道理吗?」
半晌过去了。
“总算是穿上去了。”
歪七扭八的衣服穿在身上,就算再有官职再有身份都突显不出来了。
他对面的值守甲士面部紧绷,苦苦的憋着,脸都生生憋红了,为了不笑出声也真是难为他了。
“噗。”
微不可察的发出了一声笑声。
“既然县男已经穿好衣服了,那么在下就告退了。”
他执了一个礼,立马往外跑,想假装那声笑声从来没有出现过。
“罢了,罢了,都已经重新穿上穿下五六遍了,就这样吧。挑个日子,我一定要好好学学唐朝的衣服怎么穿。”
白槿其实听到了士兵的笑声,可是他能怎么办,这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好的情况了。
他走出营帐,来到账外,发现他早就已经不是最早的年轻人了,一位位程家将士早就站在各种军帐外头,用手指沾着水在刷牙。
他一时间被这个情景震惊到了,虽然在之前研究过的典籍里有记载唐朝人有刷牙的习惯,可是亲眼看到毕竟还是更加震撼。
一个个都有模有样的蹲在军帐外头,低着头刷着牙齿。
「我要不要也加入他们?不行不行,我可是二十一世纪优秀青年,要刷就要刷的跟他们与众不同,我要用牙刷!」
“大哥,你起了?”
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谁。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吗?诶,你们平日就这样刷牙吗?”
“刷牙?哦,揩齿啊!对啊,大哥这问题又是如此奇怪,一般来说你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就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对不对?”
程处默一脸坏笑的靠近白槿,撞了撞白槿的肩说道。
白槿就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噫!哪来的妖孽,衮一边去好吗?
“算是吧。”
白槿回了帐子,把刀剑的剑柄拆下一小段,再把剑柄镂出适当大小的空隙,牙刷柄就这样做成了。
「刷柄是有了,可是这个刷头该怎么办,用动物的皮毛吗?没有胶的话能好好的粘在上面不脱落吗?用摩擦力?」
“兄弟啊,能不能给我准备一点儿动物的皮毛?”
“先别皮不皮毛了,私自毁坏军中兵器军杖六十!我爹要是知道你把军中兵器毁了,那我的皮毛可就不保了!大哥你要不用我的皮毛?”
“别没正经了,你不说我不说,你爹怎么可能会知道?”
“咳咳……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程叔叔!”
“爹!”
白槿眼疾手快,立马把桌子上的兵器“残骸”往背后一挡,叫了一声程叔叔尴尬的笑着。
一旁的程处默也怕自己的皮毛不保,也跟着白槿尴尬的笑起来。
“呵呵……没事程叔叔,真没事。”
“那你身后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白槿将兵刃慢慢放在程处默背后,转过身去给程咬金检查自己的背后。
“您看,哪有东西啊?”
“处默?”
同样的操作再进行了一次。
“两个人都给我离开桌子!再背过身去!”
两人相视一眼,这下气氛更尴尬了。
没办法,只能转过身去。
一把没了剑柄的利刃出现在了程咬金眼前。
程咬金什么也没说,只是比了个军杖的手势,这个手势一般来说对他的亲兵那都是条件反射的捂屁股。
程处默当即就把屁股捂住了,唯独白槿傻傻的站在那里。
“程叔叔!棍下留人!我用美酒换我的屁股!您看?”
“你小子贿赂我?那可不行,我老程治军严明的名声不能在你这里断了。”
然后他悄悄的对白槿说:“多少?”
白槿也跟上他的动作:“十坛!不用壶装!”
“咳咳……下次别再犯了再犯可就不轻饶了。”
“呼。”
程处默刚舒出一口气。
“你!出来一下!”
对于程处默来说噩梦只是稍微迟到了一点点。
他眼巴巴的望着白槿,白槿只能跟他挥挥手,再递去一个望安好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