砭针与鞭针,一字之差,老皇帝还以为苏敏玥说的是砭针,没放在心上,而且很感激,赞扬道:“不愧是苏振宇的后人,本事不小,好,为长庚疏通经络自然是好事儿,长庚啊!还不谢谢人家苏姑娘。”
李长庚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老皇帝此时让他向苏敏玥道谢,心里的火苗似是风吹一般,熊熊燃烧,深邃的眸子里透着火光。
老皇帝见李长庚这副模样,道谢是不可能了,侧头看了一眼江无错,接着道:“传朕令,赏定国公之妹、苏门孤女,黄金百两,锦缎四匹,明日送往定国公府。”
“老奴领命。”
老皇帝吩咐完江无错,转头时目光落在李长庚身上,安慰道:“长庚啊,苏姑娘为你疏通经络也是一片好心,你可不要记恨,皇家子嗣需胸襟如海,不然日后如何心怀天下。”
老皇帝拿天下江山这块大石头出来压人,李长庚即便有心反驳,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他知道,皇上这是铁了心维护苏敏玥了,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还有事儿吗?朕累了,没事儿你们先且退下,朕要回寝宫休息。”老皇帝将那三百名冤死的禁卫军,他国细作,大儿子的腿伤统统抛到脑后,胳膊一挥,江无错有眼力见的上前扶住,扶起老皇帝徐徐离去。
三位皇子见老皇帝离去,拜别道:“儿臣恭送父皇。”
待老皇帝走远,憋了一肚子气的李长庚炸毛了,挑眉看向苏敏玥骂道:“妖孽,迷惑皇子还不算,还敢迷惑君王,今日本王杀不了你,他日定当找机会除掉你这个祸害。
苏敏玥撇撇嘴,没好气的言道:“端王殿下,想想自己的腿,想想自己的处境,然后再开口说话,腿,我可以给你治,但你这态度可不怎么样。”
“真的?”李长庚听闻两条腿还有救,不顾是敌是友,催促道:“那还不快些为本王医治,若是本王这双腿废了,本王不会放过你,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敏玥很讨厌这种威胁,呲笑一声,蹲下身子朝李长庚道:“威胁我没有用,给钱就治,没钱便等着报废。”语罢起身,不在理会恼怒的男人。
“等一下。”苏敏玥刚走出去不远,李长庚这么一叫,她脚步一滞,回头挑眉问道:“干什么?”
李长庚问道:“多少钱?”
苏敏玥掐指算了算,嘴角勾出一抹坏笑,回道:“一千两。”
“一千两?”
“对,看不看?不看不要浪费我的生命,生命等于时间,时间等于金钱,浪费别人的时间等同于图财害命。”
听闻此言,李长珏大掌扶额,他家媳妇儿不知从何处习得这套歪理,总拿出来忽悠人,忽悠人也就罢了,可是谁听了都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苏敏玥白了李长庚一眼,转身朝殿外走。
李长庚见人要走出大殿了,推着废腿朝前挪了挪,抬手道:“等一下,一千两本王给便是,还请姑娘留下良方。”
苏敏玥偷笑,缓缓转身,换上一副正经神色,走到李长庚身边蹲下来,伸手要钱,“钱,拿来,钱货两讫,概不赊账。”
李长珏知道,他媳妇儿这是要坑他大哥的银子,没有拆穿,反而助纣为虐,劝李长庚道:“区区一千两而已,对大哥来说九牛一毛,银子和腿比起来,还是腿重要,大哥还是给了吧。”
李长庚瞪了李长珏一眼,大牙搓的咯咯作响,不情不愿伸手入袖,抽出几张银票,抽出其中一张递给苏敏玥。
苏敏玥见钱眼开,澄澈的眸子里掩饰不住喜悦神色,闪闪发光,伸手捏住那张扣印纸,扯了扯,没扯动。
“不想给?”苏敏玥挑眉问道:“不要腿了?”
李长庚忽然松手,苏敏玥差点栽倒,单手撑地起身,将手里的银票折巴折巴塞入广袖下的暗袋,悠悠道:“方子很简单,回去喝半斤米酒舒筋活血,不出两个时辰变能痊愈。”
听到这剂处方,李长庚差点吐血,怎么想怎么感觉不对,到底哪里不对,他又想不出来,只能望着苏敏玥离去的背影暗自气恼。
李长珏摇摇头,追随苏敏玥的背影离开。
落在后面的李长明垂眸问李长庚:“大哥,可还需要四弟搀扶?”
“少在这儿假好心!”
“大哥好自为之。”
李长明撂下这么一句,起步走出大殿,留下大皇子李长庚一人。
李长珏追上苏敏玥,两人并肩同行,男人边走边问:“敏玥你缺钱?缺钱我晋王府有钱,何必坑大哥呢。”
好似这话还有潜台词:“你来坑我,我愿意挨坑。”
“请你注意措词,这不叫坑,这叫赚。”苏敏玥疾走两步,想甩开招人烦的男人,可李长珏不气馁,追上去继续游说:“晋王府的钱可不是小数目,何止一千两,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晋王府的银子都是你的。”
李长珏似乎发现了苏敏玥的弱点,这姑娘爱钱。
苏敏玥何止爱钱,还喜欢挑战,向有钱有权之人发起挑战。想杀她?废你腿吓死你!想阴她?坑你钱财,让你吐血。
李长珏跟毛毛虫一样,看不见人家姑娘烦他,围着人家姑娘转,一会在左边,一会在右边。
跟在他们身后的李长明摇摇头,他四弟没救了。
此时,老皇帝与江无错也在讨论这对欢喜冤家的问题。
江无错跪在脚榻上,殷勤备至的给老皇帝捏腿。
老皇帝缓过神来,问江无错道:“你说老八对苏家姑娘有几分真心?听说那苏家姑娘是苏振宇的长女,长女啊,年纪在苏伯伦之上,可她的样貌看起来不过花信……”
按照年龄婚配,半老徐娘岂能许配皇子,纳进后宫为妃正合适。
“皇上。”江无错尖着嗓子,女里女气一声唤,边揉腿边道:“有长子即有长女,苏老国公就苏姑娘一个女儿,她不是长女谁是长女?苏姑娘既然拿得出信物,自然是苏家人无疑。”
江无错着急给老皇帝宽心,找了一个理由安慰,这话的确管用,只见老皇帝点点头,叹息一声,悠悠道:“是这个理。”
“皇上。”江无错又开始劝说:“老奴收到消息,听说是苏姑娘在边疆把晋王救回来的,想来还是有些本事的,苏老国公的女儿,嫁给晋王殿下不算高攀,更何况这桩婚事,是皇上亲自定下来的,君子玉言,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除非苏姑娘犯下大错,不然没有理由悔婚。”
“哎……”老皇帝哀叹一声,不知道这件事安排的是错是对。
“虽说苏姑娘对晋王不上心,可是老奴瞧着,晋王似乎很中意苏姑娘。”说到此处,不知情为何物的江无错泛起一抹羞涩,接着道:“或许这就是缘分,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两人聊了很久,江无错不担心晋王与睿王,而是担心端王那双腿,若是真废了,皇后会放过苏家姑娘?
遂问道:“皇上真的不担心大殿下吗?”
“你是说他的腿吧?”老皇帝笑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这才道:“他的腿没血没伤,怎会轻易废掉,定是那小子惹恼了苏家姑娘,让人家报复了,我看那姑娘眸光澄澈,不似心狠手辣之人,想必是吓唬人罢了,哪有一双好好的腿,不伤筋不动骨轻易废了的。”
江无错听闻此言,玄着的心放回肚子里,继续为老皇帝捏腿。
秋天的风寒,让人禁不住打哆嗦。
苏敏玥穿的不多,此时感觉有些冷,紧了紧衣衫。
李长珏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转身往回跑,去解他四哥身上的斗篷。
李长明不明所以,大掌钳制住弟弟的胳膊,凝眉问道:“你干什么?冷了说一声,四哥脱下来给你,大庭广众之下着手扒男子衣袍,成何体统。”
“四哥,不是我冷,是敏玥冷。”李长珏挣开禁锢,大掌一抬继续扒他四哥的斗篷,被四皇子李长明一巴掌将爪子打回去。
“疼!”
“还知道疼?重色轻友,不,是重色轻兄弟,她冷你四哥就不冷了吗?”
“敏玥不是女子嘛。”
李长明无言以对,女子柔弱,女子体寒,女子就该享受男子的特殊照顾,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是遵循礼法之人,岂能破坏规矩,二话不说,抬手褪下自己的斗篷,递给他八弟,“给,拿去。”
“谢四哥。”李长珏接下明蓝色锦缎斗篷,一路追赶苏敏玥,好不容易追上,累得气喘连连,拦在人家姑娘面前,退步而行,边退边道:“敏玥,是不是冷了?把斗篷披上,以免受凉。”
苏敏玥拒绝道:“哪里找来的斗篷?一股子血腥味儿,莫不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吧?死人的衣服我可不穿。”
她倪了一眼那斗篷,便知道此物是李长明的,那人对她不好,她也对那人没有好感,厌其人及其物,那人的斗篷她不想穿。
李长珏再接再厉,抖开斗篷披在苏敏玥肩头,动作利落的系好飘带,笑着道:“穿着吧,你不是有香水吗,喷上一些,可以减轻血腥味儿。四哥他心怀仁慈,不轻易杀人,所杀之人必定十恶不赦,你可不要误会四哥了,四哥他可是好人。”
斗篷盖在身上,苏敏玥感觉暖和不少,默默收下斗篷,听李长珏评价他四哥的人品,不知不觉走到宫门口了。
眼看着便要出宫了,身后窸窸窣窣一串脚步声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