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月5日是星期天,老爷子突然瘫了。被白明背到了市医院时,已经昏厥了。六大家除了白俊出车了没在家外,其余的人都到了医院。
医生说,病人情况很不好,高压才90,低压一度降到40,化验结果是肾衰竭,瘫痪是由腰椎供血不足造成的,腰椎供血不足是由肾衰竭造成的。
白海要拉老爷子去长春医大,老爷子突然醒了。他就反复说一句话:“回老屯。”
汤潮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一方面让医生保守治疗,延长老爷子生命;一方面让白海马上把棺材拉到白家屯,准备不虞之用;一方面让白明把王金生找来议事。
他知道肾是生命之源,肾衰竭是不可逆的,除非做換肾手术。从老爷子目前的状态看,能否上手术台都是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不说话了。
还好,白海听了姐夫的。白明跟汤潮说,他背老爷子时,老爷子神志还清醒,不想去医院,用手抓着门框不撒开。是老太太横道,你想死在家里呀!他才撒手了。
汤潮掉眼泪了,老爷子怕老太太怕了一辈子,在生死面前仍听了老太太的话。他是怕死在医院被送火葬场啊!然而他为了对老太太母亲的一句承诺,竟以身去寻涅槃之火。
老爷子抓住大姑爷的手说:“送我……去你选的……那个地方……去……”
汤潮更明白了,老爷子把他当做了最后的希望。他把老爷子的手放在自已脸上说:“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送你去别的地方!”
老爷子露出了微笑,断断续续地说:“爹……早就把你……当成……儿……儿子了……”
他的手从汤潮的脸上滑下了,满意地撒手人寰了……
汤潮喝住了三姐妹的哭声说:“你们想给火葬场报信呀!快叫王金生进来!”
王金生经过两年的发展,已经成了殡葬服务一条龙的主儿了,他儿子买了一台殡仪车,把老爷子的遗体拉走了。
汤潮找到时圣富,让他去摆平刘房子的事。时圣富原来是刘房子镇长,二线以后,在家哄孙子,听了汤潮的请求,二话没说去完成使命了。
白家屯比较偏僻,白姓人家占80%,老爷子顺利地安葬在了老白恩的坟下,和他三兄弟并排安眠于他的出生地,完结了他辛勤、宽厚、仁义的一生,留给了儿女们无尽的思念……
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突然失声了。也许是失去了吆喝的对象,也许是悲痛过度了,也许是上不来气的原因,总之,她说不出话来了。
千不该,万不该,王桂芝乘人之危了,专门到老太太面前念小嗑,老太太被气得直哆嗦。她不但不收敛,反而摇头晃脑地叫号:“你骂我呀!你咋不骂了呢?你伤天了,老天爷把你的嘴封住了,哈哈哈哈……”
马维东和白雪去看老太太,老太太拉住二姑爷的手就不撒开了。马维东要走,老太太跟到车前,流着眼泪,比划着,让马维东拉她走。
马维东毅然决然地把老太太拉回了家,收拾出一个单间给老太太住,大丑也跟去了。
老太太一走,白明和王桂芝立刻搬到了前院,占领了老爷子留下的房子。
马维东在白家从来不说长道短,谁家有事都帮忙,是六大家、乃至三小家公认的老实人。这次他发怒了,把大丑送回了下沟,对大舅哥和大舅嫂说:“盖这房子时你们一分钱没拿,老太太还在,你们就强占屋子,太不要脸了吧!这房子是老爷子留给大丑的,你们要住就要抚养大丑,不然就搬出去!”
老大和王桂芝自觉没理,没敢辩驳,便收留了大丑,让大丑去小屋住。大丑说:“美的你!这是我的房子!”便占了大屋的炕头,铺上了自已的褥子。早晨起来,王桂芝不做饭,他就骂。老大打他,他就用脑袋撞墙,把王桂芝作得不得安宁。就这样,两口子也没搬走,立志要占这房子了。
白雪家取代了下沟,过年,五大家、三小家都到白雪家了,只有那两口子守着下沟和租房户们过年了。
五大家决定,每月每家出二百元给白雪,做为老太太的生活费。白海和夏志光表态说:“除了这每月200元以外,老太太看病的一切费用由我家承担。”
白俊分别时给马维东扔下2000元钱说:“谢谢你替我尽孝了,以后我年年都交这个数。”说完就走了。
过完年,调了向的火车站启用了。戈段长从长春给汤潮打来电话说:“公主岭车务段撤销了,我调到长春车务段了,仍管公主岭火车站,就是以后见面机会少了。我在车站售票室给你留了个服务摊位,做为对你的感谢!我已经交待给赵站长了,你找他吧!”
汤潮得了个意外惊喜,他想到了于静霞,因为她在家呆着呢?一打电话,她竟跟白俊带着白丽娜出车去了南方。
汤添亮和田微微冲上来了,是带着柜台和冰柜来的,他俩是听白云说的。办摊位手续时,汤潮找来了白云,因为白云有在客运站站柜台的经验。
白云不知道他大姐夫已经把摊位给了她小嫂子,她认为,微微在家呆着,干这个正好。要没有微微这一说,她还想搬过来干呢?
看着儿子这架式,汤潮说不出啥来了。见田微微挺着肚子,问了一句:“你这身板能行吗?”
微微说的更干脆:“能行!我老姨说了,干好了比上班强,我先试试,要不行,让我妈过来帮我!”
两个人按白云设计的,拉来了5节柜台,前面摆3节,一面堵头摆一节,其中一面放了冰柜,一面当做进入口。后面还摆了4米长,2.5米高的货架子,比白云的摊位大3倍。
火车站和客运站不一样,是24小时营业的。售票室里摆了两个摊位,楼上侯车室摆了6个摊位。
柜台和货架搬上后,该进货了,白云开了进货单,小亮开车去进货了,白莉带着南樱也去帮忙了。白莉在学校小卖店干了八年了,有站柜台的经验。白云白天出自已的摊位,晚上过这边来带微微,小亮值夜班,这个买卖就干起来了。
白俊媳妇回来了,见小亮已经干上了,没有任何怨言,她说:“侍奉白丽娜上学就够我忙乎的了,眼看她就上初中了,我得跟白俊出车了,真没功夫经营这个摊位,谢谢大姐夫想着我们了。”
田微微的摊位从开业就受着非典的威胁,2月份开业时,白丽莎就打电话说广州发生了SARS疫情,己经死人了;3月份北京又发生了疫情,也传来了死人的消息;4月份下旬,国务院正式宣布,非典型性肺炎疫情已经在北京蔓延,全国进入了抗击非典的战役。
火车站建立了疫情预防检测站,给每个旅客量体温;街道成立了快速反应队伍,隔离从疫区回来的人员;出门的人少了,光顾摊床的人零零落落,生意冷冷清清。
田微微怀孕已经8个多月了,她妈过来了。她可是一个做买卖的茬儿,她一个人顶俩个人,一天只睡5个小时,整天在摊位守着。她说:“我就不相信这个黄金地段不挣钱。”
是她坚定了所有人的信心,是她凝聚了旅客的人气,是她把住了进货的渠道。她的到来,使摊位的卖钱额天天增长,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5月30日,田微微住进了车站广场西南角的市中医院妇产科。
5月31日早晨6点20分,一个新生命出生了,是个男孩。
汤潮和汤南樱开始给孩子起名了。汤南樱9岁了,已经小学三年级了。汤潮说:“老家这一辈范华字,好名都让老家的孩子占了,咱们就按一辈两个字,一辈三个字的规矩起吧,他这一辈应该是两个字。”
汤南樱刚学会查字典,便查上了。她说:“爸,你的名字是水多的意思,你的水平就高,我大侄应该比你的水更多,我就查三滴水了。”
汤潮看女儿有思想了,很高兴,说:“那你就起吧!”
她叨咕着:“江、河、湖、海、波、涛……”最后选了一个浩字。
“汤浩!这个名挺响亮的。我看这个名行!”汤潮说。
汤南樱立刻说:“不准懒!这个名是我起的,我去告诉我嫂子!”说完,生怕被别人抢了去似的,跑到医院报名去了。
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就给这个男孩起了名字叫汤浩。
汤家得了一个大孙子,白莉比谁都乐,张罗东,张罗西,都不够她张罗的。她问汤潮怎么给儿媳妇下奶,汤潮说:“别搞那些虚的了,干脆拿一万元钱送过去!”
“哎,我就去银行取钱。”白莉高兴地说。
汤潮纳闷了,平时勤俭得一分钱都能攥出水来的媳妇,今天咋这么慷慨大方呢?想来想去,不由对女性的伟大发出了赞叹。
善良的女人一旦嫁人,就全身心地为异姓奉献了。虽然她生的子女不姓她的姓,但是她依然把全部爱都给他(她)们;她的孙子虽然也不姓她的姓,但是她仍为她奉献的家族而高兴;这一点,比男性要伟大、崇高得多了。
汤浩的出生打破了汤家的生活规律,因为站前4号楼离车站近,住进了3家。汤潮、白莉、汤南樱一家住一个屋,汤添亮、田微微、汤浩住一个屋,亲家和亲家母住一个屋。幸亏是三室两厅两厕一厨的房子,否则,上厕所都成了问题。大家都围绕着摊床,围绕着挣钱,围绕着汤氏家族的兴旺而辛勤地劳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