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拘留,而是协助警方办案,到时你可以暂住警员宿舍。当然这不是强制的,你也可以回家,不过我们很快会再传唤你的。”汪海峰解释道。
“就因为这个举报?可她的话不是已经被证实是假的吗?难道连一个精神病人的举报都要立案?”张昊楠难以置信地笑了。
“你别激动,这么做其实另有原因。你知道前不久发生在本市的工厂女尸案吗?”汪海峰忽然话锋一转,然后凝视对方的眼睛。
“工厂…女尸…我想起来了,这事只怕S市无人不晓。”张昊楠反应淡然。
“11月30日和12月1日这两天你都在哪里?”汪海峰顺势切入主题。
“在公司上班。”
“下班后呢?”
“回家。怎么?这事和我有关吗?”张昊楠似乎嗅到一丝异样的味道,用质问的眼神看着对方。
汪海峰对他并不反感,说话的口气也就不像对待罪犯那样严厉,“这就是找你来的另一个原因。我们发现楚灵举报中有部分内容涉及工厂女尸案。”
“什么?!”张昊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一抖,魔方从指间滚落到大腿上,“这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对于你从卧室墙壁里拖出来的那具女尸,她的描述和工厂女尸案中的死者极为相似。”
“相似度90%以上。”罗川又补充了一句。
“那又怎样?那些都只是她的幻觉,都是妄想的产物,怎么能当真?”
“所以你觉得这只是巧合?还是觉得楚灵在撒谎?”
“我……不知道。但相似和相同还是有差别的吧?”张昊楠的气势明显弱了。连他自己也明白这种巧合根本不存在。至于楚灵,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撒谎。肯定是那该死的幻觉在捣鬼。
短暂的沉默为这个话题画上了句号。汪海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支夹在指尖问:“抽烟吗?”
“不,谢谢。”张昊楠摇头。
“烟瘾犯了,介不介意我抽一根?”
“请便。”
汪海峰回以微笑,他把烟点着衔在嘴里说:“对了,还有个比较隐私的问题需要你回答。因为涉及案件且对案件侦查至关重要,所以请务必如实回答。”
听到“隐私”两字张昊楠先是皱了皱眉,见对方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又很无奈地撇撇嘴算是默认了。
“你和楚灵最后一次做那事是在什么时候?”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张昊楠还是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汪队长,这个问题也太隐私了吧?我不明白,这和破案有什么关系?”
“请你配合。”汪海峰的口气强硬些。
“你们该不会连这个都要记到本子上去吧?”张昊楠俨然一副极为难的样子。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显露出这种神情。
看着他扭捏尴尬的模样,一旁默默记录的罗川忍俊不禁地说:“人家姑娘家说这事难为情也就算了,你个大老爷们也会不好意思?难道在一起这么久你们一次都没有?”
这话提醒了汪海峰,他郑重其事地说:“这个问题必须诚实回答。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做出有损你名誉的事。”
张昊楠红着脸,视线在他和罗川之间平移。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叹了口气小声答道:“没有。”
“一次也没有?!”
“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把我当犯人审问不说,现在居然还来嘲笑我!我要投诉你们。”张昊楠恼羞成怒。
“你误会了,我们绝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们还要查案,没空做这么无聊的事。”
或许是汪海峰诚恳的眼神打动了他,张昊楠相信了,但他还是皱着眉反问:“这很奇怪吗?难道在一起就必须做那些事吗?”
“不然呢?”对于他的说法罗川很不以为然,“你不觉得不那样才奇怪吗?”
这次张昊楠没再发怒,而是看上去更窘了,“她不愿意我能怎么办?这方面她很保守,不,应该是过分才对。她虽不同意做那事,却又不介意和我一张床。有几次我想趁她睡着将生米煮成熟饭,谁知她都警觉地发现了,非但没成功还把我骂个狗血淋头。”这才是真相。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着,看样子他也为此憋了一肚子苦水。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和她交往下去?”罗川问。
“这要是让别人知道我的脸可就丢大了,甚至还会怀疑是我不行,所以必须将她拿下。”张昊楠信誓旦旦地说。
这是男人的通性,没人会在这方面认输,对于尚未得到的女人也总是充满了征服欲。这种直白的表达反倒让人觉得真实。只是这种真实对警方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看着面色凝重的警察,撇着嘴问:“这个答案满意了吗?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这一次轮到汪海峰为难了。如果张昊楠说的是真的,那他就很可能不是凶手,那个给他带了帽子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凶手。那人不但害了楚灵,还把杀人的脏水泼到了张昊楠头上。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悲哀了。
就在汪海峰犹豫着该怎样将这个残酷的现实告诉他时,罗川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们要确定在楚灵下身留下精斑和伤痕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话一出口他才感觉不对,却为时已晚。
顷刻间,询问室内鸦雀无声。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继续?最后还是汪海峰用力咳嗽一声,打破了僵局,“这事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目前而言,你是最大嫌疑人,主动坦白才是明智之举。”
张昊楠吃惊地张大嘴巴,“最大嫌疑人?就因为楚灵下身的……”说到这他面色铁青,“楚灵下身的**和伤痕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最好说清楚,否则我就告你们诽谤。”
事已至此,汪海峰干脆将事情原委全都说了出来。
张昊楠脸上阴晴不定。他没想到事情竟会错综复杂到这种地步,歪着头显得无精打采,似乎一时还很难消化这些事。
汪海峰看了眼手表,时间已临近中午,自从当了刑警就很少能按时吃饭,看来今天也不会例外,“楚灵说她下身的精斑和伤痕都是你造成的。”
“我?她在撒谎。”
“她为什么要撒谎?”
“我不知道。或许只是为了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要知道这样的回答对你很不利。”
“得知她有病后我就没再将她的话当回事,现在你们却要我去思考一个精神病人的话,除非我也和她一样。我已经被彻底搞糊涂了。”张昊楠烦躁地说。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你真是无辜的,就帮我们找出真凶。”
“你们……还相信我的话?我现在不是最大嫌疑人吗?”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怀疑你的理由。”
“那楚灵呢?精神病人的话也能成为证据吗?”
“这一点我们还在考证。不过眼下有个更直接的证据,是关于你的。在那份报告出来之前,有不少时间可以让你为自己洗清嫌疑。”汪海峰这话半真半假。暂时还听不出张昊楠话里的猫腻是真的,但DNA报告明天一早就能送来,留给他的时间其实不多了。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如果心里有鬼应当会有所表现。
只是对于那份报告张昊楠表现得并不在意。他随口问了句是什么证据,见汪海峰不说也就算了。情绪也从先前的震惊中彻底恢复过来。在稍作考量后,张昊楠有了决断,协助警方破案。而魔方又被重新放到手上把玩起来。
不得不说,张昊楠爽快的举动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他在汪海峰心中的嫌疑,不过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他和楚灵之中必定有人在撒谎。一个如此坦然的嫌疑人,不是被冤枉就是隐藏极深。
“你的选择很明智。接下来的问题希望你考虑清楚后再回答。”汪海峰接着说:“12月1日前后楚灵有没有离开家里出去过?去过哪里?”
张昊楠低头凝视着手里的魔方,认真想了会才摇头道:“没有。楚灵第一次去医院是12月3日。去B市旅游则是在一天之后。其余时间她都独自呆在家里,而且那种地方也无处可去。”
“你能确定?既然她是独自一人在家,你又怎么知道她就没离开过呢?”汪海峰反问。
“那种地方要是没车寸步难行。即使想打车,也无法告诉司机地址,更不会有出租车去那里,所以她想出去只有等我回来。又或者走上一天,但如此一来当天就很难再回来了。”说到这张昊楠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我想只是在小楼周围走走的话应该不算离开吧?”
“小楼周围……”汪海峰若有所思地呢喃着。
“其实楚灵的转变非常突然,这让我想到了另一件事。”张昊楠说。
“什么事?”
“之前去养和医院就医时,严医生曾说过,她的病很可能是遭受了某种强烈刺激后造成的。当时我并不理解,现在想想会不会是她目睹了那起杀人案?”
“这我也想到了。将作案地点选在杳无人烟的小楼附近的树林中可以理解,但即使楚灵因为受刺激变得神志不清,也不可能对见过的事情只字不提。哪怕只是些无用的细枝末节。除了故意隐瞒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这…”张昊楠紧皱眉头也想了会,“好像确实是这样。”
“对了,见过这个图案吗?”汪海峰从笔录袋里抽出一张印有神秘刺青的纸递到对方面前。
张昊楠将它翻转颠倒看了好几遍,茫然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一朵花。”
汪海峰收回纸张没有多作解释。虽然张昊楠没说,但疲态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他的脸旁。纵是心理承受力再强的人,也无法抵挡这么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突发状况。因此他打算鸣金收兵了,“今天就先到这吧。有需要我们会再找你的。还有这几天向单位请个假,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张昊楠舒展开微微发僵的手脚,想了想说:“我明白了。我回去整理些东西,明天一早就过来。我会向公司请三天假。就三天。”
他的配合让汪海峰省去不少麻烦。其实用不了三天,只要过了明天上午一切就能见分晓。等张昊楠离开后,汪海峰又点了一支烟,对他而言抽烟就像吃饭一样平常,甚至更加重要。
正在整理笔录的罗川忽然叹了口气,“汪队,这张昊楠不出现还好,现在反而感觉更乱了。怎么看都没点凶手该有的样子啊。”
“要是凶手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还要警察做什么?去,找个人暗中跟着他,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担心他的镇定是装出来的?”
“很有可能,毕竟到现在为止他的嫌疑最大。万一他想趁机逃跑,立刻捉拿。去吧。”汪海峰留下命令后离开了。
这一夜出人意料的平静。翌日,当张昊楠拉着行李箱来到刑警大队时,他的DNA报告也同时被摆上了汪海峰的办公桌。在读完报告的那一刻,就连汪海峰都感到了难以置信。这本该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却他心里滋生出更深的困惑。报告上清楚写着:经鉴定,张昊楠的DNA与陆婉萱以及楚灵身上发现的男性DNA属于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张昊楠就是凶手。而此刻这个凶手就站在汪海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