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近来一直心思不宁，做事也极容易出错，与她往日里的沉稳倒是大相径庭。
这不她刚刚打翻了娘娘的首饰盒，虽然娘娘并没有惩罚她，可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兰嬷嬷将她拉进了树荫里，便急忙问道：“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整日里都心不在焉的，你若是真的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倒不如说出来，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啊！”
朱嬷嬷一脸苦涩，眸中闪烁着为难的神情，吱吱呜呜的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玉芝，你倒是说出来啊，这般样子可真让人着急！”
兰嬷嬷此时也有些烦躁了，说到底，她们两人之间也是多年的好友了，对于朱嬷嬷的事情是很上心的。
朱嬷嬷沉思了一小会，这才道：“这件事情就算我与你说了也没有用……”
兰嬷嬷深深的瞧了她一眼，随后问道：“你可是惹祸了？”
朱嬷嬷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究竟算不算是惹祸，毕竟，她是被指示的。
“你真的闯祸了？”兰嬷嬷见她没有否认，这神色也有些不可思议，“是得罪了哪位贵人，还是……”
“跟娘娘有关系，”朱嬷嬷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我们的主子。”
这下兰嬷嬷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一双眸子瞪得像铜铃一般。
半晌之后，兰嬷嬷这才平复自己心中的情绪，道：“既然是与娘娘有关的事情，不如直接交给娘娘定夺。”
兰嬷嬷并不问是何事，因为她明白这宫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易之处。
朱嬷嬷大抵是没有想到会得了这样一个答案，因此，回过神时，眼前早已没看见兰嬷嬷了。
明若此时正端坐在小榻上，案桌旁搁着各种丝线，颜色靓丽，她低着头，垂腰的青丝搭在她的肩膀上，遮住了袖衫上那多精致的金色牡丹。
细小的绣针在她的指间，随着手腕的灵活而在蓝色的真丝布料里穿梭着，她眉如远黛，眼眸认真，纤手修长，肤若凝脂。
朱嬷嬷捧着釉里红缠枝牡丹纹茶杯，在原地静站了片刻，这才向明若走去。
轻轻的将杯盏放在案桌上，道：“娘娘，这是常公公前些日子让人送来的新茶。”
明若听了这话，也只是淡淡道：“本宫等会尝尝。”
朱嬷嬷并未再吭声，却也没有离开，只是低着头。
过了一刻后，明若这才将手中的半成品的香囊放在一旁，端起了杯盏，轻啜一口，便觉清香在口中蔓延间，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甘甜。
她勾起了嘴角，道：“好茶。”
朱嬷嬷依旧瞧着自己的鞋尖，很是认真。
明若放下杯盏，眼睛瞟了她一眼，便又状似无意的放在了那香囊上。
针脚缜密，绣工精致，她还算满意。
“朱嬷嬷，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一直杵在这里，你不烦，本宫瞧着都心烦。”
突然被点名的朱嬷嬷，可谓是七魂六魄直接去了一半，因此，身子先是颤抖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跪在了地上。
明若垂眸瞧了她一眼，笑道：“居然行这么大的礼，看来嬷嬷这次是犯了大错啊！”
“老奴，老……老奴……”额头的汗珠豆大一般的低落在了她的衣衫间，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明若见她如此，倒也不想再为难她了。
“本宫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本宫便好。”
“老奴遵命。”
“你是皇上的人？”明若抬手，细细的望着自己圆润的指甲，她想过两日抹些蔻丹，倒是更合适的。
朱嬷嬷听到这个问题，身体直接软了一半，她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娘娘自己发现的，还是常青告诉娘娘的。
“……是，老奴是皇上派来伺候娘娘的……”
“呵，”明若阴冷的笑了一声，讽刺反问道：“伺候本宫？”
“…………”朱嬷嬷的额头已经抵在了冰冷的地砖上了，明明还只是初秋，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寒风飞雪中。
“……你可有背叛过本宫？”明若顿了顿，又补充道：“比如泄露过本宫的事情？”
“皇上只有近来才想起老奴这个人，问了老奴关于娘娘和柔贵妃那日在御花园里的事情。”
明若的眼眸瞬间阴冷了下去，嘴角噙着复杂的弧度。
“本宫还真要感谢感谢柔贵妃了，因着她，皇上才记起来本宫与你这两个人……”
“也是，宫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朱嬷嬷不敢多言，又因心中害怕，只能跪在地上，一声不吭，连呼吸都是特意压低的。
“那本宫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可是要本宫死？”
最后一个“死”字，明若的语气里反倒没有太多的凌厉，只是多了一丝的了然。
“没有，老奴没有，老奴不敢，皇上是让老奴给您……”
“不必多说了，皇上让你做什么，本宫不感兴趣，”明若来到朱嬷嬷面前，继续道：“只要你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过本宫，本宫便当做不知道。”
朱嬷嬷这下是完全呆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按照道理而言，她不是应该被乱棍拖出去打死的吗？就算顾虑皇上的原因，那也是要寻个理由把她扔出琳琅宫的吧……
“别跪在这里偷懒，去御膳房，让小清子加个糖醋鳜鱼。”
小清子是常青的人，也是常青特意安排在御膳房的，虽然职位并不高，倒也不显眼，有些事情做起来反倒更加方便。
哪怕真的被人见到问起，也只用自己缺银子的借口打发就好。
毕竟，谁都知道皇后娘娘乃首富之女，什么没有，但银子缺不少。
“……是，老奴这就去办。”
朱嬷嬷直到出了屋子，也不敢想皇后娘娘居然这般容易的放过了她。
以至于后来同兰嬷嬷说起了这事，她也是喜极而泣道：“娘娘是个好人……”
明若却很是平静，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她没有娘家，又不得宠爱，哪怕是打发了朱嬷嬷，也会有张嬷嬷，李嬷嬷来的。
然而，她也明白，无论怎么说，朱嬷嬷对她是有几分衷心的。
在这勾心斗角的地方，已经实属不易，委实不必苛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