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再见了表姐
路县二次光复后，东南第一道各处组织了大型的烟火表演。在烟火表演后，路县街头有个清洁工默默地辞了职。这个清洁工大家已经忘记他的真名了，大家只记得，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叫他地鼠。地鼠之所以被叫做地鼠，完全是因为自己患有侏儒症，一般这样的残疾人在阿修罗大陆上很难生存下去，不过奇怪的是，地鼠活了下来，还谋了一个清洁工的职位。这么多年来，身高大概只有1米的地鼠一直是乐呵呵，街坊邻居也渐渐地接受了他，偶尔有人还叫他矮子，但是他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在意，久而久之，大家见叫他矮子或者类似的外号也无法激怒他，也没有人自找没趣了。
地鼠辞职后去了凉城，很快地鼠找到了总督府，在一阵吵闹后，卫兵接到了大祭司的命令，要求把地鼠带进去。当地鼠被卫兵带到大祭司的办公室，见到大祭司的那瞬间，地鼠突然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试图上前去摸南宫大祭司的肚子，贴身的天女祭司直接一脚把地鼠踹翻了。不过地鼠爬起来笑了笑，把手收回去了。
“干什么打人？”南宫娟显得特别生气，但是她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毕竟现在肚子里孩子很大了。
“我，我以为他想袭击你。”南宫娟贴身的天女祭司非常地吃惊，有点语无伦次。
“表姐好！”地鼠突然想起来，大喊了一声，然后扑通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听过南宫大祭司有这么一个亲戚。
“起来吧。二十年了，终于又见面了。其他人呢？”南宫娟笑了，很真诚的那种。
“托母亲的福，大家都很好。就是，松鼠病死了。”地鼠爬了起来，也不坐，就站着，说道最后一句，低下了头，擦了擦眼泪。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都不知道？”南宫娟收起了笑容，略微有点生气。
“好几年了，松鼠不让我去中都，怕，怕母亲担心。”地鼠怯生生地回答者。他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表姐确实不大高兴。
“别告诉母亲。”南宫娟想了想，嘱咐道。
“好。两位姐姐也在这里吗？”地鼠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先出去。”南宫娟把卫兵都赶走了，就留了一个贴身的天女祭司，然后才继续说道：“你鱼儿姐姐还在，只是，你不能见她，她在北海，端木雁陪着她。”
“有大雁陪着就好。”地鼠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说道，“表姐的任务，我知道了，这次，就是来告别的。本来想看看鱼儿和大雁姐姐。顺便看看母亲。”
“你看了母亲，任务恐怕就要取消了。母亲大了，心软的很。”南宫娟叹了口气。
“那算了，母亲就拜托表姐了。再见了，表姐！”地鼠叹了口气，说完又跪下来，磕了一个头，走了。
“有空再来。”快出门的时候，南宫娟小声喊了一句。地鼠停了一下，笑了笑，没有回头。出门的时候，卫兵还是用疑惑地目光看着他，不过显然比刚才客气了很多。
“大祭司，他是什么人？”刚才踹翻地鼠的三级天女祭司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知道的，我是母亲认的义女，端木小鱼和端木雁都是母亲从孤儿院收养的。母亲还收养了不少人，虽然不像端木姐妹那样亲自照顾，不过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很多人都活了下去，还找到了一份谋生的工作。他的身份证上，印着端木地，松鼠，印着端木松，端木，算是赐姓了。然后，他们看到端木姐妹也随母亲姓，就尊称她们姐姐，我不随母亲姓，就叫我表姐。”南宫娟望着大门，面无表情地解释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哦。那他的任务？”
“哪天上了新闻就知道了。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包括对母亲。帮我交代下去，马上去办，泄露消息的，直接去前线。”南宫娟干练地下达了指令，而且强调了时效，很快，整个总督府就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
达林顿将军在东征第二舰队覆灭后，带领手下的陆军撤回了东南一道第七府，同时把第二府除路县外的山区设置为游击区，开始和西门树打起了游击战。虽然两大舰队的覆灭属于计划外的事情，但是以西罗的空中力量，给这些士兵空投给养、弹药根本不是问题。达林顿的陆军大概有10万，不过3/4都是机器人，机器人，只要有电就好。而东南第一道的山区遍布小水电站，在中土的国家电网切断了电力供应后，对于达林顿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影响，就是山区的厕所太糟糕，士兵们不习惯。为此达林顿的手下还专门从第七府的各个县城，抓装修工和建筑机器人上山建厕所。此外第七府的山区藏着几个兵工厂，因为事发仓促，也被达林顿占领，即使短期内没有空投，还能支撑一下。
第二府和第七府的沦陷，导致了大量的人口外逃，不过还是有一些没有逃跑的。而根据阿修罗大陆的交战规则，占领军一般不会主动攻击城市，因此街面上还算平静。不过，旧日的平衡被打破后，维持城镇运作的人手开始短缺，由于电力供应不足以及机器人的维护人员出逃，很多机器人处于停工半停工状态，因此占领区的就业岗位反而多了起来，有一批外来人员涌入了占领区寻找高薪的就业岗位。平时已经大部分改为机器人的很多岗位，比如清洁工，送餐员，又重新回到了底层的阿修罗手中。占领区的地方政府还在运作，只不过主要负责人都已经离开，现在都是最底层的文职人员经过抓阄来指挥工作。这是阿修罗大陆不成文的潜规则。主要负责人离开，避免被己方列为叛国分子，也避免成为敌方的宣传工具，和底层文职人员组成维持政府，至少可以保证占领区的居民基本的生活。由于这些文职人员是抓阄产生的，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光复后一般不会被追究，当然，会调离原地区。达林顿只要军粮供应得上，自然不会去打破这样的潜规则。
地鼠离开凉城后，很快潜入了东南第一道第七府，又重操旧业，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现在来捞世界的阿修罗多了去，地鼠倒没有特别引人注意，只不过有细心的人发现，可能是人手不够，很多清洁工，送餐员，现在都变成了像地鼠这样患有侏儒症的小个子来做。而占领军也发现了这个有意思的事情，不过大概一个月过后，他们就习惯了。面对地鼠这样的阿修罗时，西罗的占领军有时候连弯腰去搜身都懒得，一副赶紧通关的模样，于是在某个据点，里层的军官会发现，凡是地鼠这样的矮个子送餐的时候，似乎都要更快一点。最后占领军居然产生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要求送餐的必须有一定比例的矮个子。于是乎更多的矮个子涌入了第七府。
阿修罗历4128年10月的一天，也兼职送餐员的地鼠，一大早被委派去一个水电站送餐。这个水电站在山里面，现在已经被占领，但是路太破了，以致于士兵们都不愿意下山或者山上，军官没有办法。毕竟现在能源供应紧张，于是找个送餐员送餐成了最节能的办法。地鼠沿着路标，一路找到了水电站的休息室，这个休息室有两层，每层各有4间，上面住人，下面有餐厅加厨房，卫生间，还有两件卧室。地鼠已经来过几次了，每次送完餐就被迅速赶走。不过今天似乎守卫都很松懈，甚至站岗的哨兵都拿着啤酒在庆祝。食物里面有几个小生日蛋糕，看来或许是哪个大人物今天过生日。正当地鼠放下食物准备离开时，二楼突然探出了一个脑袋，叫住了地鼠。
“拿两个蛋糕，去机房。”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达林顿。地鼠回头看了一下，一个老头，五六十了，胡子刮得很干净，一身白色的海军军服，看气势像个大官。地鼠不认得西罗的军衔，不过在地鼠看来，他就算不是达林顿，也是大官。地鼠没有吭声，一手拿着一个小蛋糕，摇摇晃晃向机房走去了。机房不是没去过，大部分情况有士兵跟着，不过今天站岗的显然不愿意挪动步子，就目送地鼠摇摇晃晃地踏着崎岖的山路，走向大约两百米外的机房。到了机房，地鼠发现门口的两个哨兵也在拿着啤酒庆祝。机房的经纬度，海拔高度，地鼠都标记好了，情报早已发现了远方。不过地鼠发现这两个士兵已经有点醉意了，地上散落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地鼠走上前，指了指地上的空瓶，两个士兵点点头，于是地鼠掏出了随身的一个袋子，开始捡瓶子。地鼠慢慢地捡着瓶子，两个士兵不看他，渐渐地地鼠靠近了机房的大门，趁着士兵不注意，溜了进去。
“站住，里面的瓶子不能捡。”士兵甲突然叫了一句，想要制止地鼠。
“有病吧你，不喝酒，去管人家瓶子。”士兵乙先猛喝了一口，直接把士兵甲指向机房的手拉了回来，并继续说道，“上次将军视察机房，你小子扔了一个瓶子，差点害将军摔倒，几乎坑死我。你就让他捡个瓶子怎么了，这里这么吵，过一会人家就出来了。”
“算了算了，随他去。”士兵甲不再吭声。
机房相当吵，尽管两个士兵被要求在机房20米的地方，但是他们每天还是尽量离机房远一点。机房是全自动的无人值守，平时不出问题，根本不需要人看着，出了问题更不需要了，因为这个机房的维修人员，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运行人员跑地慢被抓了。
突然，两个士兵只见地鼠慌慌张张跑出来，嘴里还喊着：“老鼠，老鼠。”两个士兵乐得开怀大笑，没想到这个矮个子居然怕老鼠。不过机房有老鼠倒是真的，本来休息室那边是有养猫的，不过自从达林顿来了这里，达林顿讨厌山里脏兮兮的猫咪，就不养了，有老鼠倒也不奇怪。
第二天，地鼠照样上去送餐，当他到机房送餐的时候，发现运行人员老孙今天居然被叫过来了，有一台发电机好像不大正常了。老孙看了半天，突然大喊了一句，“找到问题了，线被老鼠啃了。”
“你会修吗？”旁边一个年轻的军官丙问道，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在这里已经陪了老孙快半小时，看着老孙费力地从开关柜的前头又挪到后头。
“没有图纸，要回去拿图纸。叫你们养猫，你们非不养，现在好了吧，被老鼠咬了。”老孙是个借口。其实咬掉的线也就1根，发电机如果没停，还不容易看出问题，但是发电机一停再起来，可能就不大正常了。他被逼在这里已经半小时了，心脏特难受，于是扯了个谎。
地鼠放下食物，突然捂着肚子喊疼。士兵甲和乙哈哈一笑，让地鼠自己去厕所解决了。而军官丙和老孙也向躲瘟神一样迅速离开了机房。
地鼠下山后一个小时，中土的无人机又过来了，自从第七府沦陷后，中土的无人机经常在山区转悠，不过收获都不大。而西罗的占领军保持了高度的默契，在山区无线电静默，也不打无人机。无人机由于不掌握山区的海拔情况，基本只能在比较高的位置向下侦查，最多只能看到发电站，看不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偶尔无人机的画面中，能看到竖起中指的西罗士兵。
当地鼠刚到山脚下，山上各处就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地鼠笑了笑，使命完成。
据后世史书记载，东南第一道第七府的西罗占领军，在阿修罗历4128年10月，200余水电站几乎在同一天内被轰炸，炸死西罗高级军官多名，其中最高军衔为达林顿中将。同期遇难的，还有不少的厨师，送餐员，而凑巧的是，这些阿修罗几乎都是患有侏儒症的矮个子。
在达林顿身亡后，群龙无首的占领军大部分选择了光荣投降，只有少部分在幸免于难的高阶军官带领下，继续进行游击战。中都宣布，光复东南第一道大部分领土。
阿修罗历4128年11月，慕容雨早已经返回凉城，南宫娟也抱着1个月大的女婴，虽然天女阁早已经修好，但是南宫娟找了个借口继续赖在凉城不走。西泽现在也懒得管这批人。毕竟罗皇已经在西线陷入僵持。这一天，地鼠又到了凉城，这次门卫很客气，地鼠也第一次见到了慕容雨，还有前任大祭司端木凰。
地鼠照跪下了，给端木凰磕了一个头。不过端木凰似乎不大高兴。
“南宫娟，你到底下了什么命令？”端木凰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蒙在骨子里的慕容雨也一脸的诧异，她很少看到端木大祭司如此生气地直呼南宫娟的全名。
“我叫他们把第七府所有水电站的经纬度，海拔高度报上来，我们要炸了水电站。”南宫娟把手上的女婴交给了慕容雨，很平静地和端木凰解释到。
“报个坐标怎么会有那么多牺牲。”端木凰的分贝开始进一步提高。
“不怪表姐，不是所有的水电站都是同样的时间开饭。有些水电站看守很严，测量设备根本上不去，连天机都带不上去。一些兄弟，选择做活体信号源。发射器是用碎零件自己搭的，轰炸那天才通电。还有一些为了双保险，报告了坐标后，也选择做活体信号源。”地鼠上前一步，高声解释，显然要为南宫娟开脱。
端木凰瘫软在沙发上，半天，才问了一句：“还有多少活着的？”
地鼠低头，沉默了一会，说道：“活下来的，大多家里的小孩不大，不过，没有活体信号源的站点，轰炸效果也差了点，逃了不少西罗兵。”地鼠显然不想正面回答端木凰的问题。
“还有多少，回答我！”端木凰已经全身无力，不过显然没有放弃。
“说吧，说实话。”一直不吭声的南宫娟小声的说了一句。
“大概，大概不到10个。”地鼠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
“知道了。下去休息吧，多住几天。回去告诉活着的，契约完成了。”南宫娟抢在端木凰开口之前，把地鼠给安排出去了，不过地鼠没有回应，只是再跪下磕了个头，走了。
当天晚上，总督府所有的人都知道南宫娟和端木凰关着门大吵了一架，房间里面难得听到摔杯子的声音。端木凰打死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义女居然背着自己，把自己收养过的，或者嘱咐各地孤儿院照顾的被赐姓端木的侏儒症养子养女们作为武器，投入到战争中。虽然在收养之初，端木凰有过类似的想法，也和南宫娟提过，不过随着端木凰卸任大祭司，她已经不再想要求这些端木矮个子们执行当初的报恩契约。而且实际的死亡人数要远高于自己收养的，估计不少是父子或者夫妻上阵了。
西罗的情报部门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觉得中土居然一日之间炸毁了自己的两百多个小水电站，瞬间打开了战局，实在是不能小视。慕容雨得知是南宫娟下达的命令后，一夜辗转反侧，他没想到，身边的这个女人居然如此适合战争，比自己更适合阿修罗大陆的无边角斗场。他现在突然有点同情夏天剑。或许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情报，才使得夏天剑下了杀心。
地鼠离开凉城后，返回了东南第一道，只是留在了第七府。工作之余，往返于各个水电站遗址，祭奠亡灵。而南宫大祭司最后的命令则被地鼠扣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