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迎亲队伍回到墨夷所住的驿馆已是下午,这绕城一圈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虽说宝珠一路是坐在轿上,可她平日里毕竟深居简出,所以这一番下来也是疲累不堪。
贴身丫鬟将宝珠扶下轿子,陪着她来到了布置好的新房。屋里桌上放着的上等布匹、金银珠宝和各式摆件,床上铺着大枣、花生、桂圆和练字,嬷嬷说过,这是“早生贵子”的寓意。
“小姐你看,这么多好东西,真漂亮啊。果然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皇上可真是大方,真真地是器重少爷。”丫鬟看着屋里琳琅满目的东西,东瞧瞧西看看,觉得哪个都好。
宝珠只扫了一眼这些,并未答话,只在床边坐下了。
丫鬟知道她是累极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按摩伺候,“小姐,累坏了吧。从天刚亮就起来梳妆,这好一小天下来,可真不是常人受得住的。小姐,脱了鞋袜稍休息一会吧。”
“说什么傻话,公子还没来,我怎么能如此不讲礼数,不叫人笑话。”宝珠白了丫鬟一眼,不过盖着盖头,丫鬟也看不着。
“这不都是一家人了嘛,还计较那么多干嘛,累了一天歇会能怎么样。”丫鬟为宝珠打抱不平,小声地嘟囔着。
宝珠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便安慰道,“好了,要是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去那遥远的番邦啊,已嫁为人妻,咱们以后可不能像以前在府里那样娇气了。”她还记得墨夷和她说过,他家乡的女子大多活泼直率,有着不输男儿的豪爽气质,想着如此,宝珠当然也想入乡随俗,不想自己被他家乡的人小瞧了。
“公子怎么还没来?要不要我去看看?”丫鬟朝门外张望着。
“自是公子有事忙着,再等会吧。”宝珠轻声说。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宝珠顶着沉重的首饰,又盖着盖头,除了早上稍用了些餐食,到现在粒米未进。她只觉得一恍忽,差点载到地上。
多亏丫鬟手急眼快,一把将其扶住,让她靠着床边的立木休息,这一下可把丫鬟吓得不轻,“小姐,都这个时辰了,一直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让我去请公子吧。”
宝珠想了想,终是同意了,可又好生的嘱咐。“好,若是公子在忙便速速回来,不要打扰,记住了吗?”
丫鬟连声应下,快速跑出了屋。可她虽然嘴上答应,心里却埋怨得很,去找墨夷的一路上也是气得不行。自打跟了宝珠,这二十来年,可没见她遭过这种罪,若是让少爷知道,怕是要出人命的。
问了下人,终于在书房寻到了墨夷,想着宝珠的话,自是不敢表露出任何不高兴。恭敬地敲门进去,看到了屋里除了墨夷,还有几个衣着打扮不同的人。刚才在门外好像还隐约听到了他们在说话,可自己完全听不懂,这样看来,这些人应该是与墨夷一样,都番邦的人吧。
正想着,墨夷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找我何事?”
丫鬟见墨夷好像根本忘了自家小姐,气得都不知要如何开口了,可想着宝珠的话,强压着怒气说,“我家小姐还在等着公子。”
墨夷眼神一沉,并未答话,倒是屋里一男子又对着墨夷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
墨夷沉思片刻,对丫鬟说,“好,我随你去。”
丫鬟将墨夷带到新房门口,刚要退下去就被墨夷拦住,“你在门外等一会,我说几句话便走,你晚上留下来好好伺候你家小姐。”还没等丫鬟反应过来,墨夷便进了屋。
宝珠隐约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知道是墨夷来了,稍稍挺直了背,端正地坐好。
墨夷进屋后直接走到床边,上前掀起了宝珠的盖头。宝珠没想到墨夷直接这样做,盖头掀起的一瞬间,自己愣了一下。可看到了墨夷,随即温柔地笑了起来。
宝珠只觉得心上人穿着红袍的样子好看极了,全然顾不上这一天的劳累和等待,所有的委屈不安都在见到他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可还没等宝珠从这幸福中抽身出来,墨夷的话就让她觉得自己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家乡来了几个朋友,与我商议国家大事,杞宜刚刚复辟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今晚怕是不能来陪你了,你早些休息吧。”墨夷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他甚至都没有好好看看宝珠,更别说关心她这一天所受的奔波之苦。
宝珠坐在床上发愣,要不是丫鬟进来,她还傻傻地望着门外一动不动。丫鬟轻轻拭掉她眼角的泪,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丫鬟见宝珠这样,也心疼地跟着掉眼泪。
宝珠就这样坐在床边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她轻轻擦掉丫鬟脸上的泪水,轻声说,“不要哭了,我没事的。”
“小姐怎么会没事,都这时候了就不要再宽慰我了。”丫鬟握着宝珠微微颤抖的手,心疼地看着她。
“早就想到可能会是这样了,这才刚开始就哭个没完,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要怎么过?是我执意要嫁给他的,我说了不后悔就不能后悔。”宝珠面无表情地看着床头大红的喜字,只觉得份外的刺眼。
“小姐……”
“我也累了,伺候我更衣吧。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一个字,听明白了吗?”宝珠不等丫鬟再说什么,便开口告诫,脸上神情极为认真严肃。
“是。”丫鬟见状,也不敢再多说,只能答应下来。
另一边,夏府里。
落卿早就在婚礼的两三日前,就与夏子陌密谋好,趁着宝珠出嫁夏府进出人多混乱之际,出府一趟。
夏子陌虽不知落卿意欲何为,甚至不知她还会不会回来,可他还是答应帮她,在夏子陌的安排下,落卿成功出了夏府。
落卿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后街,敲了一阵门后,才有人应声。来人开门后睡眼惺忪地看着落卿,“姑娘,你是有何事?”
“我要见凤姑娘。”落卿看着他小声应答。
开门人一听,立马精神了起来,上下打量落卿一番,又探出头向外四处望了望,谨慎地说,“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