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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行路之难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佝偻的老人正在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哄他睡觉,哄了一大会,那孩子仍是毫无睡意,那老人道:“逸儿,怎么不睡了,可是这两日睡多了吗?”说罢暗想到,自从这孩子服下史飞雄的药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的。

那孩子摇摇头道:“不是,明天洪叔叔就要带我走了,我想今晚多看看爷爷。”

老人听后眼眶一红,把那孩子一把搂在怀里,说道:“好孩子,你能有这份孝心爷爷已经心满意足了。”

孩子道:“我以后还要变的好厉害好厉害,赚好多好多钱给爷爷买好多好多酒。”

老人笑道:“爷爷也不要你给我买酒,更不想你变得多厉害,只想你能学点强身健体的防身功夫就行。等过个一二年身体毒素尽了,再回来找爷爷。爷爷年龄也大了,跑不了几趟了,趁现在还能干得动,多给你攒两个钱,将来好回乡下给你娶个媳妇。如果还能在活着的时候抱上重孙子,爷爷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

那孩子毕竟年纪小,不甚懂大人的心思,就问道:“爷爷不想我以后功夫特别特别厉害吗?我听洪叔叔说,明天要去的那个地方的人可厉害了,我要是跟在他后面学,以后就不用再怕那些强盗了!”

老人叹了口气道:“逸儿,爷爷何曾不想你将来有一天出人头地,风风光光的回家娶媳妇。只是这学武不同于学文,文人从来都是互相看不上对方,所以他们不会互相比试,也比不了高下,而学武的人不一样,两个人不管多厉害,终究是能分出高下的,所以学武的人都好斗,即便你不找别人,别人也会找上门来跟你挑战。你看前日的史大侠和你洪叔叔,都是多厉害的人物,可还是免不了四处流浪。爷爷奔波了一辈子了,到老才明白,人这一辈子能够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才是最好的结局,安安分分不让长辈操心就是最大的孝心。”

那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老人又说道:“孩子,你明天就要走了,爷爷再问你一次,你的名字是什么?”

孩子高声道:“我叫齐无逸,意思是君子所,其无逸!”

那老人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很好很好,这名字是族里最有文化的先生给你起的。你记住,凡是自强不息的人,上天最终一定不会亏待他,要每天每个时辰不断的努力开拓新生活,然后才能真正体会到新生活给你带来的快乐,千万不要想着贪图一时的安逸。”

说罢又拍了拍那孩子的背,说道:“快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好和你洪叔叔赶路。”

不多久那孩子便睡着了,孩子睡着后,老人开始拾掇行李。他把孩子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浆洗了一遍,又去集市上买了干粮和几根糖葫芦放在了行李里,收拾完后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洪老大将商队交付安顿好便带着齐无逸上路了,临行前那老人再三叮咛齐无逸,要他一定听洪老大的话,齐无逸直说记下了。

行至晌午,齐无逸步子渐渐慢了下来,洪老大道:“可是累了吗?”

齐无逸抿着嘴摇了摇头说不,洪老大反倒自责起来。他一想自己竟如此粗心,二人行了半日都不曾休息,他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更何况这个刚满十岁的孩童。

他看了看齐无逸,稚嫩的小脸上却有着一双坚定的眼神,流露出一片倔强的神色。他略一思索,带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说道:“你不累我可累啦,我的腿都酸啦,你得学着照顾照顾我们老人家呢,咱就在这先歇会好不好?”齐无逸点了点头。

洪老大刚坐下,齐无逸就突突的跑到说道:“洪叔叔辛苦了,我给你捶捶腿。”

洪老大刚刚说腿酸只是为了让齐无逸不疑心自己是看出他累了而已,没想到这娃娃可可的跑过来要给他捶腿,于是赶忙制止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捏一捏就好。”

齐无逸道:“不行,你捏的没我捶的舒服,爷爷说了,我捶腿的手艺是天底下最好的呢!”

洪老大没有再阻止,他看着齐无逸认真的小脸,一时竟十分感动。他之前为了救这个孩子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倒不是因为多喜欢他,而是出于一种商队领头的责任,那天换作其他人被抓,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挡下那一掌。而此刻,他却觉得这个孩子有着说不出的亲近感,一时间竟感受到了片刻的天伦之乐。

捶了一会,洪老大高兴地对齐无逸说道:“谢谢你,你爷爷说的很对呀,你捶腿的手艺真的是天下最好的呢!”

齐无逸听后憨憨地笑了起来,洪老大又道:“今天呢,我享受了天下最好的捶腿手艺,可是咱们做生意的人最讲究公平,我不能白白的享福呀。现在我请你吃全天下最甜的脆瓜!”

说罢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绿油油的脆瓜,然后掏出腰间的刀,对齐无逸说道:“这个瓜咱俩一人一半,你看我切的准不准。”

只见他先左手持刀,刷的一下就拔了出来,齐无逸一看,那瓜却只切了一半。他朝齐无逸微微一笑,把刀换到了右手,又是刷的一下就拔了出来,刀面上却无一点汁水。再看那瓜,被切之处竟严丝合缝,没有分开。

齐无逸高声道:“好棒好棒!”然后伸手去拿,拿到手上一看,却发现瓜的切口之处非常平整,好像一刀切出来的样子。

齐无逸咬了一大口,连声道:“好吃好吃,这真是全天下最甜的脆瓜!”

洪老大笑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每天切瓜也累,今天起我把这手绝活交给你,以后你就天天切瓜给我吃,好不好?”

齐无逸笑道:“好呀好呀,等学会了我也可以每天切给爷爷吃呢,让他也能吃到全天下最甜的脆瓜!”

洪老大点点头,暗忖道:“这孩子倒是真个有良心的,我可以安心把这招流星斩传给他了,希望他将来可以把这招流星斩发扬光大,而不像我,只学了个皮毛,用来切切瓜糊弄孩子可以,上阵杀敌还差远了。若是当年我肯下苦工,那天的死老鼠早给我劈两半了。”

那欲摧城虽然离市集不远,但是齐无逸毕竟年幼,身上毒素又未除尽,因此脚力甚慢。洪老大平日领着商队,几十口人跟着他,还有大批货物,因此一刻也不敢放松,恨不得睡觉还睁着一只眼。而此番商队已经在市集和其他队伍合在一块,十分安全,加之齐无逸又懂事好学,他也乐得放慢脚步,慢慢享受这段行程。

他们每日上午赶路,下午则先找好落脚之处,然后洪老大开始教授齐无逸刀法。他先从刀的样式以及各路刀法说起,然后教授流星斩的口诀和心法。那齐无逸虽算不得天赋异禀,倒也不是驽钝之辈,而且胜在勤奋,几日光景便把各路刀的样式以及口诀和心法背的滚瓜烂熟。

下一步便是正式传授刀法,洪老大的刀毕竟太重,于是便从集市上买了一把木刀,他先从最基本的握刀,发力开始教起,然后再教步法和走位。这些基本功看似平易,实为最为紧要的,常言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洪老大当年学刀之初一味求快,恨不得一日之间学便所有招式,于是贪功冒进,至今未能习得上层刀法。到后来醒悟过来,再欲回头重打基础,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然定格,无法纠正了。

他鉴于自己年少时走过的错路,因此此番传授之时甚是细致缓慢,初学时每个动作都要齐无逸反复练上几十遍,然后次日再将前日所学动作温习一遍,反复练习。如此过了半月有余,齐无逸方掌握了基本的发力和步法要点,他见齐无逸学的甚是用心,并不嫌这些动作枯燥,心下甚是高兴,于是便开始传授招式。

传授招式时他教的更加慢,初时两三日只教一招,每个招数都要齐无逸练满一千遍方可。齐无逸一心只想学会那切脆瓜的招式好让爷爷吃上最甜的瓜,因此并不叫苦。只是他尚年幼,以为洪老大教他的真的只是切瓜的方法,那洪老大怕说出来会让齐无逸有压力,也闭口不提此事,因此齐无逸在懵懂之间便学了武林中甚为精妙的一路刀法。

如此又过了月余,他们离欲摧城已不过数十里路程了,此间洪老大也已将自己所会的流星斩的招数传授给了齐无逸。这日下午,他让齐无逸将自己的刀法再从头至尾演练一番,齐无逸虽然出招不甚流畅,不过倒也有模有样,洪老大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甚是满意。

洪老大把齐无逸叫到跟前,郑重地对他说道:“孩子,我已经把我所会的所有招数都教给你了。但这只是第一步,之后还要不断熟悉,除此之外你还要学会修炼内力和增加实战经验,这些都得靠你自己积累。你现在年龄尚小,正是打内功根基的好时候。至于实战你要记住,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临场迎敌不可拘泥于套路,击倒对手才是第一目的。”

齐无逸虽然年幼,但是自打记事以来便长在商队里,父母的早逝和常年的商旅生活让他比同龄人更加懂事也更加孝顺。最初他也以为洪老大教给他的只是简单的切瓜的手艺,后来随着招式的深入和洪老大越来越严格的要求,他渐渐明白,他的这位洪叔叔教他的原来是非常厉害的刀法。

因此在听完洪老大这番话后,齐无逸道:“洪叔叔,您可以告诉我这个武功的名字吗?”

洪老大心知他已明白,也自觉没有必要再隐瞒,于是便说道:“孩子,说之前我先跟你讲个故事。”齐无逸到底是孩子,一听说有故事,立马高兴地直点头。

洪老大深吸一口气,开始说道:“大概是三十年前,有个叫李瞬的刀客来到了大漠,他出刀极快、极准,因此他立了个规矩,与人比武之时只出一次刀,一击不中便任由对方砍杀。于是不久便有人找上门比试,刚开始来的人武功平平,他以掌做刀,连鞘中的刀都没拔就把他们统统打败了。又过了几个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更厉害的,但是他仍只用了刀鞘就把他们打败了。就这样过了两三年,来挑战他的人不少,但是还没有一个人能逼得他拔刀,因此他得了个外号,叫漠北第一快刀。”

洪老大见齐无逸听得津津有味,便继续说道:“之后李瞬便在大漠生活了下来,直到十多年后传闻出了个少年剑客,剑法卓绝,而且颇有侠义心肠,凡是他护送的商队,绝对没有哪个强盗敢下手。李瞬那时已经成名数十年,而这个少年剑客又是如此的引人注目,因此两人之间的比武已经势不可挡,那段时间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在谈论这场即将到来的刀剑大战。可这场大战并没有如人们预期的那样到来,漠北第一快刀李瞬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齐无逸歪着小脑袋问道:“为什么呀?他是怕打不过那个年轻人吗?”

洪老大道:“不错,当时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甚至连当年败在他手下的人也站出来说,李瞬绝对不是这个少年剑客的对手,而且后来证明这个年轻人确实非常厉害,你猜猜他是谁?”

齐无逸眼睛转了转,摇了摇头。洪老大道:“这个年轻人就是你一会要去见的欲摧城城主莫啸风呀!”

齐无逸哈哈一笑,说道:“呀,那我以后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厉害呀!如果我能变得跟他一样厉害,我就天天在我们商队里待着,以后再也不用害怕那些强盗啦!”说罢转头又问道:“可是那个老爷爷呢,他后来去哪了呢?我总觉得这个老爷爷不是害怕才跑的,还没打怎么知道自己就会输呢,而且他以前那么厉害呢!”

洪老大当下心中微微一惊,心想自己年轻时候的判断力竟不如眼前这个孩子,于是便说道:“不错,你猜的很对。我当年和其他人想的一样,以为是李瞬年老,不敢应战,直到我后来在路边碰到了他。”

齐无逸突然睁大了眼睛,乐呵呵说道:“呀,你碰到那个老爷爷啦!”

洪老大点点头,说道:“没错,可是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了。当时他神志不清,嘴里不停的念叨雪什么的。我当即把身上带的水喂给他喝,然后把他带回商队救治,后来他慢慢恢复了一点,只是一直不说话,一个人看着天发呆。就这样大概过了半年,有一晚他突然把我叫到跟前,然后拿出一本书给我。我拿到手上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流星斩,打开一看,却是一部刀法。我当下明白了,原来他这半年苦思冥想就是为了这本书,也就是我这段时间传授给你的刀法。”

齐无逸嘻嘻一笑,高声道:“我知道啦,原来我学的功夫的叫流星斩!”

洪老大苦笑了一下,说道:“不错,我正准备问他是不是要将这部刀法传授给我,结果我抬头看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断气了,但是脸上却露着笑容。没想到我和他相处半年,唯一一次见他笑是他死的时候。”

齐无逸听到这突然流下了眼泪,说道:“这个爷爷好可怜,平时一定都很不开心。如果他是我爷爷,我肯定每天都给他捶腿让他快乐。”

洪老大摸摸他的头并不说话,他知道有些话目前还不适合跟他说,有些感悟如果一生都无法体会反而更好。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那本刀谱,递给齐无逸道:“所以我这段时间教你的刀法是漠北第一快刀李瞬的毕生精华。这路刀法博大精深,只是当初我学的时候太晚,武功已经成型,而且资质有限,因此只学了其中最简单的一部分。我今天把整部刀谱给你,希望你以后可以把这部刀法发扬光大。等你全部学会之后就会知道,这部刀法的威力并不在北风十三剑之下。”

齐无逸听后点了点头,便在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大的口气,这世上居然还有刀法能超过咱们欲摧城北风十三剑的。君意,你快去看看,到底是哪位不世出的高人来了,咱们快到城中设宴,莫要怠慢了人家,万一这位高人一个不高兴,把咱们的欲摧城给挑了可怎么办。”

这人有意说的如此难听,语气中满是不屑与挑衅。那洪老大本只说的是流星斩威力不在北风十三剑之下,他却硬说成流星斩比北风十三剑还厉害,甚至有要把欲摧城铲平的意思。

洪老大心下一惊,自知失言,赶忙回身,却是两个男子站在身后。说话之人身形削瘦,颧骨突起,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神情甚是轻蔑。旁边站着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面容俊美,衣着华丽,腰间挂一支玉箫,甚是精美,倒像是烟雨江南养出的子弟。他手里拿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的是纸钱蜡烛等祭祀用品,神情亦十分倨傲。

洪老大忙道:“在下是过路商队的领头,这个孩子是我们商队里的,路上不慎中了黄沙寨三当家沙飞天的赤斑蛇毒,因此冒昧前来拜访城主,望城主施以援手搭救一番。”

一旁年轻的男子道:“二哥,原来是过路的马夫和他的野种,要来城里偷学剑法!”他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提的很高,明知另外一人已经听到洪老大说的话,却仍要把话用更难听的方式再说一遍。

那二哥听后先是哼了一声,然后故意接着说道:“我道是哪里来的绝世高手要来城里赐教,原来是两个下九流的货色想来浑水摸鱼!君意,你可要小心提防,万一咱们的剑法叫人偷学走了,被师父知道了可没法交代!”

那年轻男子附和道:“咱们师父是一代宗师,宽宏大量,自然不会计较。怕就怕有些人凭着自己偷学来的下三滥功夫冒充欲摧城的人出去招摇撞骗,万一哪天酒后被人戳穿岂不坏了我们北风十三剑的名头!”

那洪老大在这条古道上本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况且年纪又长,见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唱双簧一样极尽挖苦刻薄之能,当下心中十分不快,但为了齐无逸只好暂时忍下。于是硬挤出一丝微笑道:“在下适才言语不当,冒犯贵城,实在抱歉。在下此番前来本是为了求城主为这孩子治病,绝无非分之想,待见到城主禀明缘由,在下当即离开,绝不多留片刻,还望二位少侠引路。”

到底那年轻男子沉不住气,大声道:“你糊弄谁呢!谁不知道沙飞天的赤斑蛇毒剧毒无比,纵然是武林高手中了这个毒没有解药也挨不过三个时辰。”接着指着齐无逸道:“这个小鬼面色红润,呼吸平稳,怎么可能中了那么重的毒。”说罢又哼了一声。

旁边那人笑道:“六弟近来长进不少,观察的越来越细致了。这人真是有眼无珠,说谎话也不挑人!”

那年轻男子狡黠一笑道:“小弟资质平庸,都是二哥平时教的好。”

洪老大见二人甚是无礼,逐渐没了耐心,朗声道:“那是这孩子命大,吃了三色清露丸,方保住一条小命。只是毒素尚未除尽,因此才来求城主以内力化解。”

旁边年纪稍长的人一听,突然严肃道:“三色清露丸?这种疗伤圣药你一个跑路的怎么会有?”

原来那三色清露丸是三仙洞独门秘制的奇药,江湖中人大多只听过这药的名声,真正见过的却寥寥无几。只是因为药效奇特,即便江湖传闻三仙洞洞主栖霞仙子性格古怪,还是有很多中毒之人不惜花千金上门求购,纵使未中毒的人,有的人想延年益寿或增强内力的,均不远万里前去三仙洞求药。

这事洪老大本也知道,那日史飞雄拿出药丸之时他也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史飞雄竟然真的会把江湖中人视为至宝的三色清露丸给这个萍水相逢的孩子服下,因此心下对他更加钦佩。他知道如果把这事说出来,只怕这两人要逼问史飞雄的下落,这是他无论如何不想看到的。于是便说道:“是在下从一位富商手中偷来的!”

那人本来不信,只是见他神情郑重,并不像说假话的样子。转念想到,三色清露丸虽然难得,但是长期以来求药之人络绎不绝,其中更是不乏三教九流之辈,这些人或明抢或暗夺,总有得手的时候。拿到药之后或自用或转卖,今日落到他手里,也未尝不可能。

正沉思间,齐无逸却脱口说道:“洪叔叔,爷爷跟我说这个药是史叔叔喂给我吃的呀!”

齐无逸到底年少无知,只知道爷爷告诉他小孩子不能够说谎,刚刚听洪老大这么说,便将此事说了出来。洪老大听后背脊一阵发凉,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快回去,到别的地方看病去!”

旁边那年纪较大之人,虽不甚明白,但从二人神情也猜出里面必有蹊跷。他见洪老大为了这孩子,自己百般羞辱都能忍住,此时却因为这句话而大动肝火,甚至连病都不治了。再看齐无逸,被洪老大呵斥之后便低下了头,搓着小手,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他心想,这二人绝不是装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微一沉吟,突然眼前一亮,立刻拔剑而出,指着洪老大道:“快说!史飞雄在哪里!”

那少年听他喊出史飞雄三个字,也当即放下手中的篮子,拔出剑大声喊道:“快!交出天行剑,饶你两人不死!”

洪老大见二人拔剑,自知隐瞒不住,赶忙把齐无逸护在身后,朗声说道:“不错,这孩子的确是史大侠救的。史大侠武功盖世,义薄云天,为了救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可以把江湖上最珍贵的疗伤圣药给他吃,是个有情有义的大侠客,绝不可能做出私盗天行剑的行径!”

那少年说道:“这么说你算他的朋友了?”

洪老大道:“在下论武功智谋,尚且不到史大侠之万一,哪里敢和他称兄道弟!”

那年纪较大之人说道:“呸,江湖中谁不知道他贪恋美色,偷偷和三仙洞的妖女珠胎暗结,丢尽我正派中人的脸面。”

旁边那少年道:“二哥,我明白了!难怪史飞雄有三色清露丸,原来是他的老姘头给的!”

那年纪较大之人又说道:“还义盖云天,有情有义,我呸!他早已被蓬莱剑派逐出师门,只有你还把他当个人物,在我眼里,他就是个见色忘义,欺师灭祖的丧家之狗!”

齐无逸在身后听到他如此羞辱洪老大和史飞雄,从洪老大身后站出,大声叫道:“你才是条癞皮狗!史叔叔要是在这里,一巴掌把你这个破风筝扇上天!”

那人听后不禁十分恼怒,原来他刚出生时是个不足月的婴儿,他父母见他十分虚弱,家里又穷,只怕养不活,因此刚出生不久就被丢在了草窠里,三天后被路过的莫啸风发现捡了回去。莫啸风发现他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耳朵里都爬入了蛆虫,因此自小便落下了病根,虽然后来学了武功,但始终还是一副瘦弱的样子。恰巧他平日里又喜欢穿宽大的长袍,而且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插了几根竹篾子的旧风筝。路过的人若是不知,还道是这位锦衣少年出游的随从。

但是正因他自幼体弱,因此莫啸风自小便对他要求甚严,虽然上面还有一个大师兄,但是论剑法,他却是莫啸风七个弟子中最厉害的,故而刚刚那个六弟才一门心思拍他马屁。此时齐无逸刚好说到他的痛处,于是将手中长剑一挺,骂道:“小兔崽子,我先让你的胳膊飞上天!”

那洪老大见他人虽瘦弱,下手却十分狠毒,一柄长剑直冲着齐无逸的胳膊刺来,洪老大见剑风凌厉,便迅速抽出佩刀将剑挡开。那人见被挡开后先是心下一惊,暗忖道:“我这招长河落日,乃是师父亲传的北风十三剑里的剑招,刚刚这一刺更是丝毫未曾手软,多少武林高手都躲不开,怎么会被他如此轻易就给挡开了。”当下调匀气息,凝神对敌。

这边洪老大也不敢轻敌,他早就听说过莫啸风的大名,也曾听人说起过,莫啸风门下有七名弟子,大弟子何向日,二弟子邱满天,三弟子秦紫凝,四弟子樊易水,五弟子洛霜寒,六弟子张君意和七弟子谢玉龙,各个剑法超群。刚刚那年纪较大之人叫那少年“君意”,想来是六弟子张君意了,张君意叫他二哥,那必是二弟子邱满天了。

他也凝神看着邱满天,只要邱满天不主动出击,他绝对不会先动手。一来是因为他此番前来是为了给齐无逸治病,二来欲摧城在大漠声望极高,他若得罪了只怕以后商队在此寸步难行,三来他也未必有把握可以打赢这两个人,就算打赢了,这里离欲摧城如此之近,倘若剩下五名弟子赶到,他是断然赢不了的。

那邱满天见他并不主动出击,于是便又持剑刺了上去,这次他连出三招,分别是单车问边、飞蓬出塞和雁归胡天。他在这三招上浸淫十多年,俱是自己最拿手的招式,他自信武林中能挡住这三招的人绝不超过十人,而这个其貌不扬的商队领头自然不在之内,因此本来并不准备使出来。可因为刚刚那招长河落日被洪老大挡了个干净,于是便忍不住将自己最得意的三招一下子全使了出来,心想这下总该可以制服他,却不想居然又被他轻易的挡了回去。他又急又气,接连又和洪老大过了几十招,却始终无法攻下。

一旁的张君意则在旁边不断呐喊,一会说“二哥好剑法,二哥武功盖世!”,一会见洪老大只守不攻又说“贼马夫还不投降,快求我二哥饶你一命!”那邱满天平日里是听惯了这些阿谀之词的,只是平时所遇的都是些三流角色,两三招便把他们料理了,没想到这次对付洪老大却什么招都用不上,好像自己所有的剑招都能被他轻易化解。因此心中十分焦躁,越听越嫌聒噪,于是朝着张君意大喝一声:“闭上你的臭嘴,给我滚开!”

张君意先是一懵,不知为何平日里十分享受奉承话的二师兄今日会对自己破口大骂,当下十分尴尬,赶紧住嘴。那齐无逸见邱满天急的满头大汗而洪老大十分平静,又见张君意被骂,心下十分高兴,正在那咧嘴笑,不想却被张君意看见。张君意无端被骂本就一肚子怨气,见那齐无逸正笑话自己,气不打一出来,便一把将齐无逸抓了过来。齐无逸一个十岁的孩童如何能敌得过大自己十多岁的少年,便不断挣扎,然后趁隙一口咬住抓他的手,张君意吃痛,把齐无逸往篮子旁一丢,再一看自己的手,居然被咬出血了。张君意大怒,一掌便朝齐无逸的天灵盖上打去,这一掌下去,齐无逸非登时毙命不可。

洪老大见状大惊,大喊一声住手,不想那邱满天竟和自己同时喊了一句住手。张君意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跪下,口中哆哆嗦嗦道:“多谢二师兄!多谢二师兄!小弟险些铸下大错!”洪老大见状赶紧将齐无逸抱了过来。

邱满天怒道:“你竟敢忘了师父的话!”

张君意战战兢兢道:“小弟绝对不敢!小弟刚刚一时糊涂,绝对不敢不听师父和二师兄的教诲!”

邱满天道:“师父在入门第一天就告诉过你,入欲摧城门下者一不杀孩童,二不杀妇女,若违此令,自废武功逐出门下,你胆子真不小!”

张君意道:“小弟知错了,小弟再也不敢犯了,还望二师兄不要告诉师父!”

邱满天道:“你好大的胆子,师父都敢瞒了!”然后指着洪老大道:“照你这么说,刚刚如果你把这孩子杀了,你我二人再联手把这人给杀了,然后找个地方把两人埋了,回去之后不禀告师父就可以了是吗!”

张君意心知邱满天虽然刻薄自傲,但是对师父莫啸风十分忠诚,他身受莫啸风救命和养育之恩,又蒙莫啸风传授剑法,因此他对莫啸风就像神一样敬畏。他可以背叛全天下所有的人,也不会对这个师父有二心,就算师父让他拿剑把他当年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杀了,他也会毫不犹豫。

于是张君意道:“小弟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犯门规,更何况二师兄剑法卓绝,师父若是天下第一,师兄就是天下第二,师兄若是想取他人性命,只弹指之间的事,小弟相助只会碍手碍脚。刚刚二师兄故意试探这人刀法,就是想拖延时间,看看史飞雄在不在附近,好把他引出来一举歼灭,二师兄有勇有谋,小弟万分佩服。”

邱满天被他这么一顿胡拍,心下甚是得意,刚好也掩盖了自己半天攻不下洪老大的尴尬之处。于是便缓了缓口气说道:“你起来吧,你记着师父的话就好!只是师父说的是不能杀孩童,没说不能伤孩童。这小鬼对我们欲摧城不敬,我们不要他的命,只断他一只胳膊也不算坏了师父的规矩!”

张君意忙道:“还是二师兄机智过人,最能明白师父的心思。”

邱满天一听又是一阵得意,随后举出长剑道:“看招!”洪老大正待出刀,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只见邱满天和张君意突然同时收剑。

张君意道:“今天算你们走运,让你们多活两天,给你时间回去安排好后事!如果不说出史飞雄的下落,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二哥的手掌心。”

只听又有一阵哨音传来,邱满天忙道:“把篮子拿着,快回去!”

这二人离开后,齐无逸问道:“洪叔叔,他俩是怕了你所以跑了吗?”

洪老大笑道:“不是,他们是听了那个哨子才离开的。这个哨声应该是欲摧城传递信号用的,看来欲摧城里出事了,不然他们不会那么急回去的。”

齐无逸道:“那我们也快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洪老大道:“回哪去?前面就是欲摧城了呀!”

齐无逸摇头道:“我们回商队,不去欲摧城了,这两个人是那里面的人,他们都好坏,我不喜欢他们,我将来去了他们也会欺负我的!”

洪老大道:“可是如果不去的话,你的毒就除不尽,这样你以后就没办法练最厉害的武功了呀!”

齐无逸想了一下,问道:“练不了最厉害的武功就会不快乐吗?”

洪老大本想说是,因为世上但凡习武之人,都希望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一,唯有成了天下第一才会痛快,但是转念一想,他自己最快乐的时光反而是小时候自己不懂武功的时候。他常常听那些酒馆里的穷秀才酒后念叨什么“人生识字忧患始”,对他而言,他的忧患就是从学会武功开始的。

他的一生背了太多的包袱。多年以后,等他老的走不动,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每天看太阳东升西坠,看院里花开花落,看门口的小溪缓缓东流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人生苦短,而这个世界又是如此美丽,所以最重要的便是好好享受眼前生活的快乐。他没想到自己漂泊了一辈子,走遍了山河湖海,最终却在这最最寻常的一方庭院内看到了最美的景色。

也许他这一生是很难获得快乐的了,但是眼前这个孩子还是可以的,于是他对齐无逸说道:“当然不会了,不会武功的人也可以很快乐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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