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鱼无语,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所以他只能望着拉姆的背影渐渐远去。背影渐行渐远,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的初心是不是变了?
但他又想到,他有初心吗?
生来便在少林寺,他已无选择。
难道他想当一辈子和尚?
那个人的面容渐渐在脑海中浮现,他的心本来禅心,凡心各分一半,就在这一刻,凡心压过了禅心,那个人巧笑倩兮的模样充斥着脑海,挥之不去。
情之一字,挥之不去,求之不来。
天已亮,曙光四散,炙热的太阳好像在施舍它的慈悲。
城门上,两个兵卒懒洋洋的拄着长枪站了起来,并同时打着呵欠,其中一个为了好玩儿,将手放在嘴上,发出一连串的声响,另外一个不屑的看了一眼,刚想打趣,他便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和尚。
一个闭着眼,立的笔直的和尚。
那和尚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施无畏印于胸前,仿佛一尊活着的石像。
两个兵丁看到了,觉得可笑,想要取笑一下,但又谁也不敢,他们也都知道,江湖武林,奇人异士甚多,尤其是什么“少林寺”,更是藏龙卧虎,每一个光头,都是潜力股。
取笑既然不敢,打个招呼总没问题吧!
其中一个道:“喂!那个和尚,这么早来做什么?”
和尚不睁眼,不抬头,但是却说话了:“进城。”
只有两个字,声音却很大,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们却没有看到那个和尚的嘴动过,他们顿时被吓了一跳。
嘴不动也能说话?果然是高人!
两个人心服口服,赔了个笑脸儿,并说道:“还有三刻钟才能打开城门,请师父再等等。”
陈木鱼很听话,所以他在等,等那个不长不短的三刻钟。
三刻钟已过,城门大开。
两个兵卒一左一右打开了城门,和尚的后背立刻起了一阵风,吹的他的衣服仿佛都要断开;这是自然的风,也是大自然的馈赠,只需要这样的一股风,就能把城里面吹的干干净净,把每个街角房屋吹的“神清气爽”。
城里的每个人都在等着这样的“一股风”,每个人也都在等着城门大开。
陈木鱼走了进来,他果然是第一个,因为刚才等在城门外的那个和尚就是他,他已等了一夜。
“一夜”足够长的话,也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但却不是人很少的城外,而是城里。“事”岂不都是人为的,人既然少,当然就没事;人如果多了,事也就更多。
城外的人当然没有城里的多,所以,城里出事了。
什么事?
全城的马匹都被人投毒毒死了!
这是件大事,一瞬间轰动全城。当然也传到了陈木鱼的耳朵里。虽然这是个坏消息,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陈木鱼的猜想——有一个人或者势力在阻挡他回少林寺的道路。
那个人是谁?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回去看看少林寺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马车,近千里之遥,他肉体凡躯是肯定走不过去的,所以他现在很急,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同时他又很饿,饿的就像是好几年没有吃饭一样,从进城开始,饭菜的味道就始终在他的鼻端萦绕不去。
一个人也许能从精神上战胜自己,但永远无法从肉体上战胜自己,因为肉体的胜利就是永生,人的思维能力还支撑不了这两个字。
人总是要吃饭的。所以陈木鱼走到了一家酒楼。他已没有钱,为何还能走进酒楼?因为他还有佛珠,一颗佛珠也已够他吃一辈子。
他坐了下来,靠着窗。窗外的人来人往,他觉得很好看,所以每一次所在的地方只要有窗,他都会坐里窗最近的地方。
小二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也带着油——一个人的脸上还是尽量少一些油腻,因为真的很不好看,但陈木鱼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济世度人,又怎会在意这些?
但陈木鱼却在意了,他皱起了眉头。
他的禅心越来越小,凡心越来越大。
店小二却还在笑着,他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一滴不知是油还是汗的液体在皱纹间滴落,落在了他的衣袖上,他当然没在意,但陈木鱼却看了一眼,厌恶之情已不止于眉头,已到了眼角。
店小二道:“小师傅,您要点什么?”
陈木鱼恍惚间惊醒,说道:“素菜,素菜。”
店小二答应一声,又拿毛巾擦了擦脸,转身而去。
屋子里的人不多,但此时,陈木鱼忽然觉得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难不成自己刚才对店小二的厌恶之情已经被他们看到了?他们是不是都在嘲笑我?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不像个出家人?
陈木鱼还在想着,眼神飘忽,不知不觉落在了一个正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敝巾旧服,面阔口方,又生得腰圆背厚,身躯凛凛。
陈木鱼记得糊涂,张口便说:“李兄,你如何也到了这里?”
那人道:“什么李兄?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陈木鱼定睛一看,果然不是李乙,但对面这人眼生,自己也不认识。
陈木鱼问道:“不知檀越是……”
那人大声道:“你不认识我了?”
陈木鱼摇头道:“失礼了!恕小僧眼拙。”
那人道:“不管你眼清眼拙,我只消说出一个名字,你自然便认得我了。”
陈木鱼道:“不知檀越说的是谁?”
那人道:“扬州薛八妹!”
陈木鱼不解道:“薛八妹是谁?”
那人道:“好你个负心汉!骗了我妹妹的心也就罢了,到头来还死不认账,找打!”
说完,那人竟真的一跃而起,挥起拳头向陈木鱼打来,但他万万没想到,陈木鱼居然是会武功的,他的小打小闹在陈木鱼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大人在看孩子们摔跤。
他太慢了,也没有技巧!
他这一拳也许能打到普通人,但却打不到练家子,所以,陈木鱼很轻松就避了开去,而且旁人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在动,包括那个出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