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氏的病一直都在镇上的百草堂医治，百草堂的林大夫待人极为和善，时常赠医施药，因此在刘山县颇有名望。
周小雅陪着祝氏跟着药童进了医馆内室，沈灵犀和沈奕轩则坐在医馆边的台阶上数着来来往往的人，以此来打发时间。
“哥，你觉得小雅人怎么样？”沈灵犀笑眯眯的问着，她感觉自家二哥应该对小雅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不然怎么会一大早抱着被褥去村长家借牛车。
沈奕轩疑惑道：“问这干嘛？”
“在过三个月小雅就十八了，作为她的好姐妹，当然得给她找个如意郎君啊，所以我就想问问，在你们男的眼里，小雅是个怎样的姑娘。”
沈灵犀偷偷的打量着沈奕轩。
“哦……我觉得吧，周小雅那妮子有点傻，大晚上的跑去她大伯母家上吊，你说这妮子得有多蠢才能想出这么个蠢招来？”
“她这么蠢，你就给她找个老实点的，找个聪明的，估计周小雅会被压的死死的，被卖了都不知道。”沈奕轩真诚的向沈灵犀提议道。
沈灵犀：“……”
默默的为周小雅捏了把汗，感情这哥们对小雅根本没那个意思？
看这真诚的小眼神不像在说谎，难不成自己误会了？
沈灵犀有些不死心的问道：“那你大清早的跑村长家借牛车干嘛？”
“咱大侄子洗三那天，顾姑娘让我帮她刻朵木兰花，这不今日得了闲，我打算去师傅那看看有啥木材没，得赶紧把答应顾姑娘的事做好，我刚到村长家你就来了，之后的事你不就知道了嘛！”沈奕轩如实道。
沈灵犀恍然大悟，抚了抚额头，尴尬的笑道：“那你说顾姑娘好，还是小雅好。”
“今儿这是咋了，老是问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沈奕轩满是疑惑，怎么话题老是离不开周小雅那个蠢姑娘呢？
“哥哥……你看咱俩跟个傻子一样坐门口多无聊，没事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你就说说，你觉得小雅和顾姑娘那个好？”沈灵犀扯了扯沈奕轩的胳膊，咧嘴一笑。
沈奕轩无耐的叹了口气，“周小雅能和顾姑娘比吗？”
闻言，护短犀立马上线，一把掐住沈奕轩腰上的软肉，咬牙威胁道：“好好说话，我家小雅怎么不能跟顾姑娘比了？小雅那点比顾姑娘差了？嗯……你说！”
沈奕轩痛的嘴角一抽，“你非要问，说了你又掐我，还让不让人说话了，周小雅那么蠢，怎么能和知书达礼，聪慧可人的顾姑娘比，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嘶……你怎么还掐……”
“得，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顾姑娘。”把小雅说的一无是处，把顾采薇夸成天仙，沈灵犀心头顿觉不妙，冷静一下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沈奕轩毫不犹豫的笑道：“那个男人不喜欢顾姑娘那样的美丽聪慧的女子？”
“肤浅的男人，死开点。”沈灵犀脸色一沉，起身往沈奕轩腿上一踹，径直朝医馆里走去。
“你……还是不是我妹妹啊！”沈奕轩被踢的莫名其妙，更搞不清楚怎么刚刚还扯着她胳膊，笑眯眯的叫他哥哥，怎么下一秒说变脸就变脸。
不就夸了下顾姑娘嘛，至于吗？
“小雅，婶子……你们怎么出来了？”沈灵犀脸色一白，刚才他二哥的话，小雅该不会全听见了吧。
周小雅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攥紧棉袄的边角，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咧嘴道：“大夫已经看了，抓了两幅中药，让回去静养，咱们回去还是……”
周小雅下意识的看向沈奕轩，鼻头有些发酸，眼睛也胀的厉害，那句“与沈二哥一起去挑选木材”的话哽在喉间，未能出口。
“周小雅，我来背婶子。”沈奕轩此刻也清楚的知道他刚吐槽的话，全被周小雅给听见了，硬着头皮上前去背祝氏。
周小雅抿嘴道：“不用了，沈二哥去办你的事吧，我就不耽搁了，有灵犀帮着，你不必担心。”说话间，已在沈灵犀的搀扶下背起了祝氏，从沈奕轩身边走过。
那清冷淡漠的模样让沈奕轩心头一紧，心里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就这么定在原地，看着三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彻底淹没在人群之后，他才挪开步子，离开了医馆。
牛车被沈灵犀寄在食味居后院，刚取了牛车，冯掌柜便匆匆忙忙的找了过来，见沈灵犀正准备走，急忙道：“沈姑娘，冯叔找你商量个事，你看能不能移步去竹阁。”
沈灵犀咧嘴道：“冯叔，我知道您找我是为了腊肠的事，你放心，给我半个月时间，我就给您送来，价钱还是按往年的算便可。”
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她每年都和周小雅去收毛猪，卖剩下的肉都制成腊肠，卖给了食味居，她也没多大野心，稍微挣点银子供个吃喝就行。
不过，别的她也不会，不然她也不会抓鱼打猎，卖猪肉了。
冯掌柜得了准信，立马笑逐颜开，“那你冯叔可就等着了啊。”随后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沈灵犀。
“沈姑娘，这点心你拿着常常鲜，是绿豆糕，和马蹄酥。”
“冯叔，那灵犀可就不跟你客气了。”接过油纸包后，沈灵犀又同冯掌柜道了一声谢，这才架着牛车从后门离开了。
一路上，一向活波话多的周小雅还是安静的很，祝氏已经睡着了，时不时的咳上两声。
“小雅，婶子的病，大夫怎么说？”沈灵犀满眼担心的问道。
周小雅抱着腿，红着眼小声道：“大夫说，尽人事听天命，我娘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开点药也只能让她不会那么难受。”
沈灵犀紧握着缰绳，伸手搂住周小雅，安慰道：“别哭，婶子病了这么多年，为了你一直忍着，你若是在这么哭哭啼啼的，婶子更放不下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周小雅靠着沈灵犀的肩膀，任由泪水地落在她的肩头，她抿唇不语，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沈灵犀扯了扯嘴角，压抑的气氛让她也不由得有些心里发酸，“我曾在书本上看过一个小女孩的故事，她的父亲是名军人，一直潜伏在敌国，从她出生起便没有见过父亲长什么样，父亲的容貌也都是从画像中得知。”
“后来，她父亲的身份暴露，被敌国追杀，下落不明，那时小女孩六岁。她的母亲与父亲鹣鲽情深，本想一死随丈夫而去，却又怕自己的幼女孤苦无依，受亲人苛待，每日活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终在女孩八岁那年积劳成疾而去。”
“小女孩虽然心里难受却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活的很苦，很累，母亲虽永远的离开了她，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她可以在另一个地方和心爱的丈夫相聚。”
周一雅抹掉泪水，抬头看向沈灵犀道：“后来呢？小女孩怎么样了？”
沈灵犀笑了笑，“后来小女孩努力的活着，长大后找了一个爱她宠她的如意郎君，幸福的过完了一生。”
她会幸福的，她相信霍南弃会宠爱她一生一世。
周小雅扭头看了一眼即便睡着还皱着眉头的祝氏，冰凉的指腹将眼角流出的一滴泪擦拭掉，勾了勾嘴角道：“灵犀，我娘这辈子很苦，爹爹死了，娘性子又软弱，被大伯母她们欺负压榨，幸好遇见你了，若不是你，我和我娘怕是早就饿死了。”
“灵犀，谢谢你。”
沈灵犀揉着周小雅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傻妮子，说什么谢，回家赶紧煮个鸡蛋敷一下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一点的都不好看。”
“知道了，赶紧赶你的车。”周小雅憋着笑，捏了一把沈灵犀腰上的软肉。
沈灵犀反击，就瞧见一白影飞身而来，一脚踩在大黄牛的脊背上，随后伴随着一道破风声而来，沈灵犀一把推开周小雅，翻身将祝氏抱着怀里滚下牛车，仅仅一瞬，牛车瞬间四分五裂，大黄牛也应声而倒。
这无妄之灾让沈灵犀瞬间红了眼。
特码的，短短几日，旧伤还未痊愈，又添新伤，背上火辣辣的痛楚让沈灵犀眸中杀意波动。
身披白色狐裘披风的身影落在一棵大槐树上，淡淡的看了沈灵犀三人一眼，便如藐视苍生的神一般，毫不留情的将视线移开。
紧追而来的蒙面黑衣人剑指沈灵犀，冷声道：“人呢？”
沈灵犀冷笑一声，起身缓缓道：“你们在追人，人不见了，威胁我一个过路人是几个意思？”
“找死！”黑衣人冷喝一声，向着沈灵犀的喉咙而去，这一剑若是落下，沈灵犀必死无疑。
沈灵犀杏眸微眯，身子向后一弯，一脚踢向黑衣人的胸口，猝不及防之下，黑衣人被踢的后腿一步，手中的利剑划了个空。
黑衣人没想到眼前的村姑会功夫，当下也起了杀意，毫不留情的攻击着沈灵犀，一招一式都狠辣无比。
沈灵犀从进入部队开始便学习各种格斗术，后为了刺杀当年将她爸爸逼得无路可走的毒贩，又去了被称为修罗场的生死地进行越级训练，一待便是一年。
进入生死地，便生死不由人，无数次死亡边缘上摸打滚爬后，沈灵犀的毅力已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黑衣人厉害，但沈灵犀也不弱。
黑衣人没想到眼前女子如此厉害，他好歹也是醉风楼榜上有名的杀手，今日若是折在了一个女人手里，不得被人笑掉了大牙。
攻击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沈灵犀在男人的剑刺穿她肩头时，那手中的匕首在她的手心挽出一朵小花，狠狠的刺入了黑衣人的喉间。
没有一丝血迹，黑衣人却瞬间没了气息，一双眼睁的老大，满是不可思议。
沈灵犀一把踹开已经死翘翘的黑衣人，肩头的长剑随着黑衣人倒下也被拔了出来，血液瞬间涌出，将她的灰色的小棉袄添上了些许红色。
“小雅，搜搜那男人身上有没有钱，牛车毁了，咱们得给村长赔。”沈灵犀脸色惨白，捂着肩头的伤口看着周小雅说道。
周小雅胆子虽大，可这也是第一次见死人，吓得半天没缓过劲来，听到沈灵犀的话后哆哆嗦嗦的挪着步子朝黑衣人走去。
沈灵犀本不想让周小雅参与，可背后还有一个危险人物在，沈灵犀不得不防。
“看够了就给我滚下来。”
特码的，老娘要是会轻功，一定亲自上去打你。
沈灵犀心里暗暗道。
白衣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眸中带着几分欣赏，迷人的桃花眼微勾，细细的打量着与他对视的女子。
模样虽算不得绝色，但眉宇间英气十足，倒是还有几分滋味。
“你的命值多少钱，你看着给。”沈灵犀见白衣人不语，伸出染了血的手，冷冷道。
白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沈灵犀，飞身而下，落在沈灵犀面前，笑道：“古人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正在搜银子的周小雅手一顿，下意识的看向沈灵犀，大声道：“灵犀，我搜到了个荷包，里面有十两银子。”
沈灵犀应了一声，看着白衣男人道：“我对你不感兴趣，你的命，还有大黄牛的命，你看着给。”
白衣男人拢了拢披风，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到沈灵犀手心，漫不经心道：“嗯……我的命就值一两银子，灵犀姑娘莫要嫌弃。”
“你要不要脸，打发叫花子呢，在不给钱，劳资打死你。”沈灵犀咬牙，提着匕首靠在男子白皙的脖子上，顺便将一两银子揣兜里。
白衣人掩嘴一笑，“灵犀姑娘，你这可就有点不讲理了，明明是你让我看着给的……”
“四哥……”
沈灵犀眉头一皱，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这不看还没事，一看愣是吓了一跳。
“欧阳澄……你叫他啥？”
欧阳澄也是一愣，随后又看见沈灵犀拿着匕首抵在他四哥脖子上，急忙道：“灵犀，都是自己人，快放了我哥。”
“谁和你自己人，既然他是你哥，你就替他掏钱买命。”沈灵犀见是欧阳澄这个老熟人，态度也软了不少。
欧阳澄有些懵，疑惑道：“什么钱？”
沈灵犀指了指黑衣人，此刻周小雅已经抱着裹着棉被的祝氏站在了一旁，“黑衣人，我杀的，你这个不要脸的哥哥还害死了我的牛，你说该不该掏钱。”
“咱们是熟人，我也不讹你，给我一百五十两就行。”
欧阳澄看着沈灵犀肩头的血口子，眼里划过一抹不忍，当即就从袖中掏出三张银票道：“灵犀，这银票你拿着，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你的伤，若是不够你在来问我要。”
沈灵犀冲着白衣男人瘪瘪嘴，从欧阳澄手中接过银票，见每一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立马将多出的一张塞欧阳澄怀里。
“我说了一百五十两就一百五十两，还有五十两过几日我给你送去。”
说完又很是嫌弃的看了看白衣男人一眼，笑道：“欧阳澄，你够哥们，不像你这四哥，抠门又不要脸，你不错，姐姐看好你。我先走了，过几日见。”
牛车已经毁了，周小雅和沈灵犀轮流背着祝氏往回走。
……
“小澄，那女子与你认识？”白衣男人骑在马上，与欧阳澄并肩而行。
欧阳澄笑嘻嘻道：“认识，你别看她是个村姑，功夫可厉害了，我想娶她当媳妇儿来着，可她就是不同意，不然早就是你弟媳妇儿了。”
“嗯？”白衣男人挑眉道：“她为何不嫁你？”
看样子这姑娘还真有几分本事，能让他们家小五动了娶妻的念头。
欧阳澄叹了口气，“她说我是大种马，小妾太多了，不过四哥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洁身自好，那些女人都是你们不要硬塞给我的，我一个都没碰过。”
“这种有关我男人威严的事，我总不能跟她一个女人说吧，所以我就歇了这心思。”
白衣男人勾了勾嘴角，“这么容易就放弃了？看样子也不是很喜欢啊？”
“哦，娶她就要喜欢她？”欧阳澄疑惑的看向白衣男人，他想娶沈灵犀就是觉得她厉害，想着娶在身边可以教教他功夫，顺便还可以保护他，看以后大哥二哥还敢不敢欺负他。
白衣男人笑而不语，心情莫名的有些好，一夹马肚，扬长而去。
“四哥，你等等我啊。”欧阳澄有些着急，他四哥是经商天才，可在练武方面毫无天分，这么多年只会轻功，这万一在和他们走散遇到刺客可怎么办，急得欧阳澄挥着马鞭追了上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