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耶好奇地伸手，触及大门表面时，如水的波纹在镜面般光滑的表面晕开。
进入门后，压抑感消失了。
这是一个直径百米的圆形大厅，脚下地板和周围的墙壁呈淡黄色，两道不知有多高的环形阶梯盘旋而上，阶梯上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在走动，无数枚拳头大小的发光水晶镶嵌在墙壁上。
大厅中央，一枚三米高的硕大光球悬浮着，表面氤氲着纱雾般的游离光线。光球下方零散站着的几人中，莱安娜双眼微闭，右手小指处的那一枚蓝紫色宝石戒指微光闪烁，一股波动在莱安娜身上浮现，与头顶处光球连接在了一起。
众人屏住呼吸，虽然有所疑问，但却没有打扰正在进行某种仪式的莱安娜。
片刻后，她睁开眼，空气中那股波动悄然消逝。
“跟我来。”她话音未落脚已先行，众人紧紧跟随，沿着环形阶梯拾级而上，在攀爬至第三层时，她停了下来。
面前的墙壁搭建着一个方圆四十米大小的平台，平台上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一条大约三米宽的走廊连接着对面的墙壁。她态度恭敬的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尼根先生，我们到了。”
对面墙壁上凭空浮现出一扇两米高的古旧木门，右上角缺了一块，门扉雕琢着一只眼球状图案。
门缓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艾伦只是看了一眼，门内如同幽邃的深渊，仿佛要把他的灵魂吞噬进去。一股森冷阴寒的气息弥漫，队伍前的几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原来这次是莱安娜。”与房间内的气氛异常不搭的，这声音听上去清脆活泼，“行李放在门外，然后按顺序一个个进来。”
看到众人犹豫的神色，莱安娜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仅仅是进行天赋测试而已。”
“我们来之前，不是已经测试过了吗？”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怯生生问道，眼神里流露出恐惧。
“那一次的测试是很粗略的，仅仅是在普通人中分辨出天赋者，而想更为具体的知道你们天赋如何，需要进行详细的测试。”
女孩不再说话，只是瑟缩着将视线从那扇门处移开。
第一个进去的人是一位身着棕色夹克的少年，黑色的短发，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有几颗雀斑。他一脸视死如归，在身后众人仿佛看殉道者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向黑暗走去。刚来到门口，他忽然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不知是不是艾伦的错觉，他看到少年的动作顿了一下，神色忽然变得木讷，四肢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的走进了门里。
半分钟后，他目露花痴的走了出来，嘴角甚至有一丝口水。
“菲特，怎么样？”一个墨绿色头发像海藻一样的少年焦急迎上去。
夹克少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他挠了挠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容变得有点猥琐：“我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女，她在一片光里，虽然没看到脸，但我能想象出那是多么的美丽。”
他眼中突然出现一个粉红的心型，就连空气也被染成了粉色，他双手合十无比憧憬道：“我看到了天使，银月女神在上，我恐怕爱上她了！”
“......”艾伦几人目瞪口呆。
“我是说天赋啊！你的天赋怎么样？”墨绿发少年在身后无形的视线中莫名有种羞耻感，仿佛恨铁不成钢，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
“啊？天赋？脑域和魔力亲和都是中等，血脉下等。”看到夹克少年快被他摇吐了，海藻头这才放手。
此后又进去了七八个人，从门中出来后，有人欢欣雀跃，有人失魂落魄。
一个灰衣男孩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步履沉重两眼通红，鼻子处有一滴透明的粘稠液体，他啜泣了一下，掏出一张手绢擦了擦鼻子。
一根手臂揽住了他的脖子，那是一个光头高壮少年，他揉了揉灰衣男孩的头发：“利桑德，跟我说说具体的测试方式是什么？”
不少人看到有人哭着出来，也慌了，拉着先前早就测试完的少男少女们询问，想要提前知晓测试方式。
灰衣男孩使劲擤了下鼻涕，抬头看着光头少年，带着哭腔道：“我看到房间里有一个老头，拿着一支羽毛笔坐在桌子前写字。他看了我一眼，告诉了我的天赋，然后再也没说什么就让我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一个黑发马尾辫少女眉头一皱，不顾身边挽着她胳膊的同伴，对灰衣男孩反驳道：“不对吧？我怎么看到了一个躺在玩具堆里玩耍的条纹睡衣男孩？”
人们一怔，像引爆了马蜂窝，平台上议论纷纷。有人说自己看到了一个手执利剑全身板甲的剑客，有人说自己看到了一个头戴王冠的白须国王，更有人信誓旦旦，说自己遇到了一个坐在镜子前化妆的豆蔻少女。
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艾伦这边，四个人听得一脸茫然。
人群越发嘈杂，莱安娜无奈地扶额，接着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随着这个动作，众人安静下来眼巴巴看着她。
“你们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情景，全部都是尼根先生制造出来的幻象，这些幻象来自于你们内心最深处。”莱安娜耐心解释道，看着这群孩子们求知的眼神，她停顿了一下。
当初，第一次来到树塔测试天赋时，我也是这样的表现吧。她心中感慨，那时候给她测试天赋的人，也是尼根先生。只不过同期的学员，现在大多数已经不在了。
她不留痕迹的瞟了一眼小指处的蓝紫色宝石戒指，难以言说的情感一闪即逝，她咳嗽一声平稳了情绪，继续说道：“但是这些幻象都故意留有漏洞，你们可以由此不同程度上的洞见真实。尼根先生通过你们洞见真实的程度，判断出各位天赋的具体情况。”
“尼根先生的真身，究竟是什么呢？”
看着举手提问的羊角辫小女孩，莱安娜愣了一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摇头一笑：“这个我也不知道，但凡见过他真实面目的人，无一例外不是天才中的天才，这些人在我们第十学区的历史中，也只有寥寥不到十位。”
......
约莫过了一刻钟，终于轮到艾伦这边进行测试。
近处观察这扇门，门上花纹古朴，纹路凹槽处有着漆黑的污渍，那是陈年的血，无法分辨出是人还是兽类的。
门里面一片漆黑，艾伦想起了午夜时分的银月海。外面的光一丝一毫也无法照进门里，似乎世界被一堵无形的墙分隔成完全不相干的两部分。
“谁先？”
几人对视，梅耶第一个开口：“我先来吧。”
他递给艾伦一个安心的眼神，走了过去。
黑暗中存在着什么，仿佛深渊下的暗流，梅耶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安，好像有一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他，想要将他拖进房间里。
深吸一口气，踏入门内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世界霎时间被拉的很远很远，纳多和伊奇紧张的看着他，艾伦疑惑的观察着门上纹路，一切看起来像日常一样普通，却又充满了疏离感。平台上，众人略显嘈杂的议论声变得很低很小，怪异的像有人在耳边故意拖长腔调的呻吟。渐渐声音消失，无法穿透这浓重的黑暗。
如同一场无声的哑剧。
梅耶心底升起一个荒谬念头：就像他现在所见的一样，他经历的一切，是否会是一场给不知名存在观看的戏剧？
“有趣的想法，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房间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犹如早晨阳光初现的林中一抹清泉。
梅耶一怔，收回黏在艾伦脸上的视线，转而搜索着声音的来源。只是屋里太过黑暗，不具名的温暖气息包裹住他的全身，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变得轻缓，从进门一刻起就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梅耶回忆起莱安娜之前的话，想必这位隐匿于黑暗中的神秘人物就是所谓的“尼根”。
他恭敬的行礼，略显羞赧道：“尼根先生，这只是我的臆想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