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寂寂,一场大雪忽然悄无声息的落下,凛冽寒风在连绵起伏的群山间呼啸掠过,北地凛冽萧条的迹象在寒夜里一分分突显出来。
万籁俱寂中,忽然突兀的响起嘚嘚的马蹄声来,一辆马车的轮廓隐隐出现在起伏的山道上,
马车的车厢前端挂着两盏琉璃灯,那驭马的车夫一看便知技术娴熟,马车行驶于山路之间,如碾在平地一般的平稳,丝毫不见颠簸,连悬挂于车前的两盏琉璃盏也只是轻轻晃着。
待那马车驶得近了,可以看到驾车的竟是一个长相颇好的年轻男子,一身质地上乘青色服饰,面色沉着,动作干练,一看便知非普通人,让人忍不住猜想他身后马车里主人的身份。
但是车内并无任何响动,只是车内也点着一盏灯,概是因为车内空间比旷野小,所以车厢内的灯光略略比外边的两盏琉璃盏亮,晕黄朦胧的灯光,将车内之人的身影淡淡的印在车门之上,马车缓慢的行驶,车身在驰行中难免晃动,但那车内之人的身影却彷如固定般,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马车跑了多远,那投在车门之上的影子都一动不动,面朝前端坐于车厢正中。因为看不清车内情景,不知车内之人是何许人也,但车内之人身躯端正英挺,头部轮廓明朗清晰,似乎是位少年公子。
“吁。”忽然马车一个猛烈的颠簸,悬挂在车身上方的琉璃灯猛的撞在了车厢的车壁上,哐当一声。
寂无俦正闭目养神,身躯忽然没防备的猛的一个前倾,他及时伸出右手迅速扶在身前的矮几上,过于的突然和用力,使得矮几猛的朝前滑了一下,他睁眼看矮几底下突然皱起的毡毯,微微的皱了皱眉。
长青在车外朝内轻轻喊了声:“公子。”道:“前边路上有一个人,像是受了伤,晕过去了,公子救吗?”
寂无俦不语,长青跟在他身边多年,见他良久不出声,便道:“公子请稍后,容属下去将他移开。”
长青轻轻一跃跳下车,前行两步来到晕倒的人面前,见他蜷缩着身子,背对他躺着,一动不动,没有声息的样子,他伸手抓住他两只手臂欲将他架开,但他的手刚一碰到他,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怪异,他心下一惊,绕到他正面,见他果然醒着,眼睛大睁着,一眨不眨的紧紧将他盯着,不,不是盯的他,他也说不清他盯的是什么,他仿佛没有看到他,一双眼睛只僵硬的大睁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她的意识似乎已经模糊了,只是这样徒倔强不甘的将双眼巨大无比的大睁着,不肯闭眼,仿佛和天斗气一般,眼见是活不成了,却偏硬挺着一口气,不肯咽下。
长青心下暗惊,他觉得有这股倔劲要和天争气的人,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不由仔细去打量他,他的目光从他的眼睛离开,这才惊觉她的容貌过于的秀丽,身板也清瘦得异样,他再一次的移目于他的眼睛之上,才发现他的一双眼眸也清丽得异于常人,他募然一惊-------竟然是一个女子。
寂无俦已经在身后推开了车门,淡淡的出声道:“抱她上来。”
这便是寂无俦第一次见到云娆。寒冷的雪天,在青峰连绵群山环抱的荒凉山谷,她像一个死人一般被人抱到他的马车上,全身都冻得僵住,毫无知觉,只有一双清眸倔强的睁着,不甘的抗争着,那样的顽强,那样的不屈,如同那时他一般。她任由他摆弄,如同死人一般,直到他将她放到柔软暖和的坐榻上躺平,直到他帮她裹上轻柔暖和的锦被,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慢慢替她搓暖她双手,她睁大的眼睛里才慢慢流出眼泪,先是一滴,接着又一滴,然后是一串一串,最后是终于遏制不住,无数的泪水,一片一片,顺着她的眼角,直流到耳际。她哭不出声音,只那样流泪,一直到他包裹住她的锦被被打得透湿。
最后他道:“不必哭了,你不会死。”他是明白她的眼泪的,那是一种不必死了的劫后余生。
后来她总是说,“老天留着我们的命,总是要我们做些什么的。”他总是微笑,不曾想过,这一夜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的女子,这个他一时怜悯救下的女子,在后来会陪他走过了那么长的路,会成为他那么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