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云归雁很早就起来了。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他此刻只是想随便的走一走。
老板娘的房间也在跨院里，就在客房对面的楼梯下面。
此刻老板娘也从房间里出来，她睡眼惺忪，打着哈欠。
忽的看到云归雁，立刻闭上了嘴。
她虽然生的五大三粗，但也读过两年书。知道这样很不雅观，所以就立刻闭上了嘴。
她打量着云归雁，笑道：“公子，起来的真早啊。”
云归雁笑道：“老板娘起的也真早。掌柜的去哪了？”
老板娘肥硕的脸上立刻变得阴沉下来，她抱怨道：“那个死酒鬼，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一夜都没有回来。他要是真的死到外面就好了！”
云归雁笑道：“他如果真的死到外面，你岂不是成了寡妇。”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笑道：“现在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如果他有公子十分之一的温柔体贴就好喽。整天整天在外面喝酒鬼混，什么都不会干。要不是老娘辛苦经营这家客栈，他早就流落街头跟叫花子抢吃的了。”
云归雁道：“你不喜欢他？”
老板娘抱怨道：“不瞒您说，头两年还可以，后来感情越来越淡。
我也不知道上辈子造的什么孽，怎么会瞎了眼嫁个他。我让他休了我，他又不肯。总不能让我休了他吧，那就太违背常理离经叛道了。”
云归雁忽然问道：“老板娘是哪人？”
老板娘道：“本地人。”
云归雁道：“你的丈夫真有福气，能够取得像你这么优秀的女人。”
老板娘似也羞红了脸。她笑道:“云公子您不但人长的英俊，而且也很会讨女人欢心。”
云归雁道:“我只是说出实话罢了。”
云归雁忽然闻道一阵清幽的香气。
他问道:老板娘，你用的哪一家的脂粉？怎么这么香。
老板娘笑道：“您真有眼光。这是从京师御香斋托人送回来的，本地是没有的。
这种脂粉并不同于其他的庸脂俗粉，只需要一点，就能香气弥漫，散漫全身。
香味一天几乎都不会褪去。这种香就像是一种花香很淡很淡，淡到你不仔细去嗅根本就嗅不到”。
云归雁笑道:“我能看看盒子吗？
将来路过京师也可以买几盒送给别人。”
老板娘笑道：“是要送给紫嫣的姑娘吗？”
云归雁苦笑道：“老板娘，可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不过是一个浪迹江湖的浪子，怎么能够配得上紫嫣姑娘。”
老板娘笑道：“我看的出紫嫣她喜欢你。她、、、、、”
云归雁打断了她的话道：“我还是看看那个锦盒。”
老板娘笑道：“在屋里，跟我一起去拿吧？”
云归雁道：“这不合适吧。”老板娘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光天化日的，我们有没有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说着便走进了屋子里，云归雁跟着她走进房间。
房间内陈设华丽，屋子的正中央墙上挂着一张画像：
画上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袭青衫，手握宝剑。
面容娇美，眉清目秀；动人一笑，宛若天仙。
云归雁似也出了神。
（这难道是老板娘年轻时候的样子？真的如天仙一般，可是无论怎么看都不像眼前这个身材臃肿女人的脸庞。）
老板娘捧着那盒胭脂兴奋的从内堂里出来。她兴奋道：“公子，你看这就是从御香斋里买回来的，这小小的一盒，足足花了我十两银子。”
她捧在手心里，如获珍宝一般的兴奋。
云归雁忽然想起：这种香味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这谈谈的香味他的确闻过。他忽然想起，就是在城南密林里那个空手接住雷震铜镖的黑衣人，他身上发出来的味道跟着香氛的味道很相似。
接着铜镖的黑衣人绝对不会是这老板娘，那跟她最近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老酒鬼柳七！
他竟然深藏不露，云归雁曾经让紫嫣试探过那酒鬼。结果酒鬼摔了个踉跄，但是他能徒手接住三手箭雷震的铜箭，断龙手的功夫实在了得。
那他究竟是谁呢？
比阳县里看来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像沈中原，独孤雁，疯道人，秦烟横，还有这会断龙手的老酒鬼，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云归雁对这幅画非常的感兴趣。
他问道：“老板娘，这画像画的是你？”老板娘立刻沉下了脸子。
很显然这幅画画的并不是她，那她为什么会生气，莫非是那酒鬼老相好的？
那老酒鬼太大胆了，居然把自己梦中情人的画像挂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母大虫居然依着他。
老板娘显得有些尴尬，搪塞道：“哦、、、这是、、、、这是他娘。”
‘这是他娘？！‘
云归雁几乎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但是看到老板娘神情肃穆，他居然忍住了。
他长叹道：“这掌柜的娘长的也太漂亮了，可是这掌柜为何长的这么寒酸？”
老板娘脸更红，神情显得更加不安道：“是、、、是、、、、、可能怨他爹，他爹长的估计不太顺溜。”
云归雁听了这话几乎要忍不住了。
他点点头道：“是，可能他随他爹。他爹长的不太顺。”
这种哄鬼的话，连那老板娘自己都不相信，何况是云归雁。
云归雁道：“您的丈夫他姓什么？哪里人士。”
老板娘道：“他姓柳，别人都叫他柳七。
二十年前逃难到这里来的，我父亲看他老实能干，就把他留到这酒楼里。
后来把我许配给了他，日久天长，他便暴露了好吃懒做的本性。
我父亲晚年的时候，我看他嘘寒问暖，床前床后的挺孝敬便不再追究。
他人心眼挺好，除了爱喝酒的臭毛病之外，从来都不发脾气。”
云归雁喃喃道：“好一个柳七。”
云归雁看那老板娘是一个老实的生意人，并不知道这老酒鬼的来历。便故作动怒道：“你知不知道他真实的来历？”
老板娘被他这一吓，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回答道：“我并不知情，但我保证他所犯的事都与我无关。”
（真是一个自私的妇人，把关系撇的真干净。）
云归雁冷冷道：“他牵扯到几起命案，你最好从实招来。
要不然把你这客栈一关，把你往大牢里一送枷锁一带，到时候你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妇人声音几乎颤抖道：“云公子，云大爷，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只管照实说就是了。”
云归雁脸上露一丝笑容道：“很好。我相信你完全不知情。”
妇人道：“我的确不知。”
云归雁道：“我问你，你丈夫最近有什么异常？他平时喜欢跟谁交朋友？”
那妇人沉默半晌，缓缓道：“他除了喝酒，还喜欢和城南、、、、”
忽然，那妇人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接着便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消片刻便一命呜呼。
此时，自门外立刻传来一声哭嚎：“不好了，杀人了。”
那声音急切而又洪亮，云归雁听的出，是那老酒鬼柳七的声音。
柳七直奔前厅里跑去，不消片刻，引来一群人围观。
云归雁此刻正待在那母大虫的房间里，他只有苦笑。
就连紫嫣冲进来看见他这副模样，也夺门而出。
云归雁知道此刻自己是百口莫辩。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母大虫的尸体旁。
十方客栈发生命案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雷震领着两个捕快进来的时候，柳七也从外面跟了进来。
他哭诉道：“娘子，你死的好惨，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为何你如此薄命。
云归雁你好狠的心，你这个杀人的凶手。
雷捕头你要替我做主。”
雷震道：“柳掌柜，云归雁为何要杀你夫人？”
柳七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他一字字道：“他把我夫人骗到屋内，一定是想非礼她。我夫人不从，他就偷下此毒手。”
柳七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云归雁只有苦笑。
他伸出双手道：“雷捕头，我的确是杀人凶手。”
雷震迟疑道:“这！”
云归雁道:“我现在脑子如一盆浆糊，也正好需要到牢里面好好冷静冷静。”
他又俯到雷震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云归雁终于如愿以偿，进了死牢。
死牢里阴暗潮湿，没有一点生气。
地上的枯草铺地，时而有虫蚁爬过，外面不时传来有犯人喊冤叫屈的嘈杂声。
云归雁就坐在牢房的墙角，动也未动，似也发呆。
离他不远的地方，也锁着一个大汉。
那大汉满面污垢，一双锐利的眼死死地盯着他。
云归雁这才看的清楚。
这大汉竟是被紫嫣绊倒的那个段熊。
当日他从春香院破窗而逃，被紫嫣一脚绊倒制伏。
真是冤家路窄，云归雁只有苦笑。
他看着段熊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笑道：“你认识我？”
段熊怒道：“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当日若不是你们阻拦，老子现在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呢？”
他又讥讽道：“这是怎么了？官府的狗腿子也有今天的下场。呸，他奶奶的，这就是报应。”
云归雁笑嘻嘻道：“说得好。这的确是报应。”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段爷，你您是哪里的好汉？”
段熊冷冷道：“老子就是盘蛇岭黑风寨的好汉。”
云归雁问道：“很好。那我问你黑风寨是被谁剿灭的，他为什么要夜入盘蛇岭。”
段熊看了他一眼，正色道：“老子看你也是一条汉子，能给官府作对的人，都是汉子。我不妨告诉你。
我曾经在盘蛇岭黑沙寨是一名头目，手下管着几十号的兄弟，是专门负责看管银库的。
记得大概是三个月前一个夜晚，有两个身穿黑衣劲装的人夜入盘蛇岭黑沙寨。
那一晚我们刚刚摆了一场大宴席，为的是给大寨主祝寿。
那一晚兄弟们都喝了不少的酒，但是我需要把守银库重地，所以一滴未喝。
十三位寨主都醉倒在大厅里，门外只有几个喽啰把守。
到了二更天，不知道从何处钻出两个黑衣人。这两人的武功也着实厉害，手脚干脆利索。十三位寨主从酒中惊醒，还未反应便已伏尸二人刀剑之下。他们把十三位寨主的头颅全部挂在院中的旗杆上。
众喽啰看到大王已死，四散窜逃。”
云归雁问道：“那二人都是使剑？”
段熊道：“一个是用刀的行家，一个是用剑的高手。”
说着段熊撕开了右臂的衣衫，上面有一个不大但是很深的剑洞。
他解释道：“那二人冲到银库房里，我立刻拔剑抵挡。
谁知右手还未碰到腰间的剑，那用剑的人已经一剑刺穿了我的手臂。
我当场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可能那二人比较急切，也没有再朝我身上来一剑或者一刀，我才能活到现在。”
云归雁看着他手臂上的剑伤，云归雁看着他手臂上的剑伤，不由得心头一震。
这是一种很窄但是很锋利的剑造成。
萧杀、白无常、冷氏弟兄身上都是这样剑痕。
云归雁可以断定，那个使剑的高手一定是追风剑独孤雁。
（那个使刀的究竟是谁？会不会是金刀难敌沈中原？）
段熊长叹一声道：“等我醒来的时候，银库里的门大开，守银库的几个兄弟也惨死在刀剑下。我进去查看，发现那十三箱珠宝都不见了，这可是我们黑沙寨这几年所有的财宝。
那两个黑衣人也够狠，得手之后竟然放火烧寨。
我看盘蛇岭大势已去，只好另择他处。”
段熊冷笑道：“那两个武功极高的人，他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恐怕是另有原因，也许他们在江湖上都是声名显赫的的人，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有辱名节。
他们才是真正的伪君子。”
云归雁叹道：“也许段兄说的很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想那个用刀的高手很有可能就是沈中原。沈夫人曾经说过他和独孤雁两个人曾经在佛堂里谈论了一天一夜，应该就是因为瓜分这十三箱珠宝而发生了争吵。上官无我是不是独孤雁伪装的暂且不提，到目前为止独孤雁已经有了杀沈中原的动机。）
再来到衙门的路上，雷震已经悄悄的告诉过他，沈中原的尸体已经进行了尸检，他的确是死在碧波掌之下，而他的死亡时间也是在秦烟横之前。
云归雁忽然想起那个疯道人，他为什么要赎罪，他的真名叫什么？
他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留一首诗，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云归雁仔细的回味这一首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