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位于北海郡,乃是大禹封国,秦朝置县后,史称高密县,汉朝改为高密国。
这里地处胶莱平原腹地,北接北海,东莱,东临胶州湾,西临东海郡,道路四通八达,人杰地灵,景色宜人,是春秋时期名相晏殊的故乡,经学大师郑玄党锢之祸后,还归故里,在这里设坛讲经。
春去秋来,转眼之间一年时间过去了,高密迎来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师兄,这便是高密吗?瞧这番景象,不输郡城气派啊!早知此地如此繁华,师弟我早该来看看了。”两位儒雅老者行走在街道上,其中那位身材魁梧,举止威严的老者感叹道。
看着往昔冷清的街道上,此刻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一辆辆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人声鼎沸,似是节庆一般的气象。
年龄稍大的灰发老者有点瞠目结舌的说道:“奇怪,奇怪,年前我出外游历之时尚没有这般景象,怎的一年时间,竟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魁梧的师弟看出师兄这番惊讶,不是作假,心中也暗暗称奇。
这时有一个十几辆的车队经过,路人纷纷惊叹,指指点点,脸上说不出的艳羡之色。
两位老者走进细听,却听到沿街商铺上,人人议论道:
“瞧见了没有,一下子拉了十几辆车的二锅头,真是不简单啊。”
“没见识了吧,你看中间那辆车上,用红棉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是什么?”
“莫非是……?酒王!”
“啊?竟然是酒王吗?这是哪家大豪啊?竟然能够从刘氏酒庄买到酒王,这可是非卖品啊!”
“嘿嘿,我可是听说这是谯县曹司农家的车队,据说曹司农的大儿子跟刘氏酒庄的幕后老板是结义兄弟,这才能求到这酒王,否则,即便官职再高,想要喝这酒王,也不可能。”
“啧啧,今天刘氏酒庄新酒开售,真是热闹啊,瞧这架势,别说酒王,就算是二锅头恐怕也不易买到,怕是有些人要白跑一趟喽。”
“哎呀,可千万别啊,我们走了半个月的路,紧赶慢赶,从兖州过来,就是为了求购这二锅头酒,怎可空手而归,店家,你们是本地人,可有什么门路吗?放心,少不了您的好处。”
“可别,我们本地商家想要买酒也要限量,还得摇号,并且本地店铺竞争激烈,现在没有这二锅头,顾客根本不上门,运气不好,弄不到酒就得关门歇业。”
人们议论纷纷,所说的话题总归离不了二锅头,刘氏酒庄这些字眼。
“师兄,高密还有这等酿酒奇人吗?竟能使如此多的商家趋之若鹜,瞧这架势,这一城的繁荣景象,怕是离不了这刘氏酒庄的功劳啊。”魁梧老者啧啧称奇,对这刘氏酒庄和二锅头、酒王大感兴趣。
“我倒是不晓得,许是我多年在外游历,这刘氏酒庄又是近来才兴起的吧。”灰发儒雅老者大摇其头。
“嘿嘿,师兄,想当年咱们师兄弟饮酒唱和,畅谈天下大势,是何等潇洒,光阴如梭,一二十年弹指即逝,想想真是不胜感叹啊。
今日不如就借此机会重温当年豪情如何?”魁梧老者偷偷咽了口吐沫,做出可怜相,跟他的长者风范有点大相径庭。
灰发老者看师弟这番仪态,不由笑骂,“你啊,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怕人笑话。”
“现在只咱们师兄弟二人,外人又怎能知晓,好师兄,就请师弟尝尝你们家乡的酒王吧。”魁梧老者狡辩道。
“好好好,正好已是晌午,天气炎热,走了一天了,咱们就去喝两杯,解解渴。”灰发老者点头答应。
其实,灰发老者虽然努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心里也是痒痒的,听到路人对这刘氏酒庄酿造的酒如此推崇,想来定然不差。
二人走进一家临街的酒家。
这家店铺并不豪华,甚至装修有些老旧,但是食客却是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一些商人。
二人走进店铺,不由的一愣。
因为这家店铺摆设、用具都跟他们平时接触的完全不一样。
只见大堂里排列着一排排的四脚方桌,方桌大概高度有一米,每个方桌四面各有一条四条腿的长凳。
客人们就是这样坐在长凳上,围着桌子吃酒,一个个滋滋有声,一脸的享受。
两位见多识广的儒雅老者竟然愣愣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陌生事物,以及其他人处之泰然的表现,让他们有一种恍惚自己来到一个陌生世界的感觉。
“二位客官,这边坐。”很快,一位小二把他们从愣怔中唤醒,并引着二人走向一处空桌。
“二位客官,需要点什么?”小二客气的问道。
“店家,我有个疑惑想要问一下。”灰发老者皱着眉头说道。
“客官请说,小的指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二笑嘻嘻的说道。
“店家,你们店中这些物品是怎么回事?”灰发老者指着那些桌子、长凳问道。
“呵呵,客官不是本地人吧?没见过这等新鲜事物也属正常。”
灰发老者真想一口喷死他,他都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了,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被人说不是本地人。
不过老者到底是有涵养的人,尽管心中不爽,脸上表情却是丝毫不变,只是微笑不答。
“这些新式家具全部出自咱们高密的鲁班工坊,看到外面的那些马车了吗?很多就是前来鲁班工坊够买家具的,咱们用的这些都是最便宜的低端产品,很多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家具,那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啊。”小二说的唾沫横飞,一脸的骄傲,好像这家鲁班工坊是他家开的似的。
“哦?鲁班工坊?”灰发老者眉头锁的更紧了。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怎么自己出去了一趟,不但出了个刘氏酒庄,现在又出了一个鲁班工坊?
怪不得小二说他是外地人,现在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本地人了。
魁梧老者看出师兄的窘迫,主动开口道:“这新式家具果然不一般,有想法,不知这鲁班工坊是什么情况?”
“看二位客官是外地人,不了解咱们这边的情况,我本应该跟二位说说,只是小店杂事太多,这……。”小二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两位老者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哪里还能不知道店小二的这点伎俩。
灰发老者眼睛一瞪,魁梧老者赶紧制止他,和颜悦色的掏出一枚五铢钱,塞到店小二手里,说道:“这点钱,小哥拿出喝点茶。”
“唉,那就多谢客官了。”店小二四处看了看,看到老板没有注意他,美滋滋的把钱揣进怀里。
“实不相瞒,这鲁班工坊和也属于刘氏的产业。”店小二收了钱,说话也疼快了。
“哦?可是刘氏酒庄的刘氏?”魁梧老者问道。
“那还用说,除了这个刘氏,高密还有哪个姓刘的敢自称刘氏?”店小二傲娇的说道。
“哼,竟如此霸道吗?一个商贾,也敢如此托大!”灰发老者明显有些不悦。
“商贾?人家可不是普通的商贾,”店小二说到这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刘氏酒庄的幕后老板是正统的皇族,汉室宗亲,身份高贵着呢。”
“哦?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次高密之行,可真是不虚此行了,我都想认识一下这位刘老板了。”魁梧老者呵呵笑着说道。
“小的不能再说了,老板就要发现了,两位老先生要点什么?”店小二可能担心耽误时间太久,老板不高兴。
“呵呵,我们过来的时候,听到一路上都在谈论什么酒王,不知贵店可有吗?”魁梧老者问道。
“老先生说笑了,不要说小店了,您老就是走遍全高密也买不到酒王。”店小二说道。
“为什么?小哥放心,咱们有钱。”魁梧老者说道。
“老先生,不是钱的事,这酒王有钱也买不到。”店小二摇头。
“是吗?这酒王到底是什么酒?难道是天上的琼浆玉酿吗?”灰发老者也来了兴趣。
“这酒王叫作烧刀子,据说产量极低,酒香浓郁醇厚,香飘十里,天上的琼浆也不过如此吧。”
“听你如此一说,老夫就对这烧刀子更感兴趣了,难道就没有办法弄一点尝尝吗?”魁梧老者说道。
“我看二位老先生,举止儒雅,谈吐不凡,想来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咱们高密郑公经学对面有一家招贤馆,这招贤馆馆主就是刘氏的刘大公子,只要二位去招贤馆被刘大公子招纳,自然有酒王供应,二位老先生可以去试试。”店小二说道。
师兄弟二人听到这里,彼此对视一眼。
魁梧老者似在询问,而灰发老者却是一脸惊讶。
这灰发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郑公经学的郑玄,他出外游历一年有余,此次正是游历回来,没想到刚一回来,还没有到家,竟然遇到这么多令他吃惊的事。
而魁梧老者是去年剿灭黄巾军被诬陷罢官的卢植。
郑玄游历到了洛阳,听说卢植被小人陷害,于是邀请他到高密一游,顺便散散心。
卢植跟郑玄相识多年,通过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他一眼就看出了郑玄的惊讶。
“这招贤馆难道是随便就可以进的吗?没有什么要求?”卢植问道。
“嘿嘿,二位老先生初次到高密来,可能不知道刘大公子,刘大公子可是爱才之人,他招贤纳士有个说法,就是上品寒门,不问出身,凡有所长,皆无不可。”
“好了,既然没有酒王,那就随便来点二锅头,再弄上两个小菜。”郑玄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神秘的刘大公子,只想快点吃完饭,回家看一看。
卢植看出了郑玄的想法,也就不再多问。
“好嘞,二位老先生稍等。”店小二离去了。
“这高密有汉室宗亲吗?”卢植问道。
“这可真是没听说过,不过自太祖斩白蛇,至今四百年,刘氏宗孙遍布天下,不少都没落了,在高密有一两个刘氏子孙也不奇怪。”
“说的也是,不过这刘大公子别的地方不去,单单跑到师兄讲经的地方开招贤馆,似乎别有用心啊。”卢植说道。
“师弟无需担忧,待会回去看看,自然可以水落石出。”郑玄道。
卢植点头,片刻后又像想起了什么,说道:“莫非,这小子是想挖师兄的墙脚?”
郑玄莞尔,说道:“我的弟子又不是我一人所有,他们学了本事就该奔自己的前程,若是这刘大公子心存善念,即便投入他的门下,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担心,万一这人心术不正,只怕后患无穷啊。”
“嗯,既然遇上了,我当陪师兄一探究竟,探一探他的底。”卢植说话间有一股豪气,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
郑玄摇摇头,心中想着,师弟虽然现在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名士,但是少年时的豪气依然不减,再想想自己年少时也曾踌躇满志,而今垂垂老矣,却只能窝在这小小的高密,一身所学,可能就此埋没,心里不由唏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嗬有心事,不一会店小二就把酒菜端上来。
“这酒清澈见底,酒香四溢,果然是上等好酒啊!”卢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啊~好酒,真是好酒啊!”一杯酒下肚,卢植老脸上浮上一抹红润,豪迈的大笑起来。
郑玄也欣了一杯,只不过他比较儒雅,先是轻轻呡了一口,让酒浆在嘴中流转一圈,这才咽下去,也舒爽的呼出一口气。
“师兄,喝了这等好酒,以后再喝其他的酒恐怕都没味了,我怕要赖在你这里不走了,哈哈!”卢植开玩笑道。
“求之不得啊,师弟尽管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行就把家人都接过来,以后咱们师兄弟就可以日日把酒言欢,共同谈论经学,把先贤的经典传承下去。”郑玄也难得的露出快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