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这场狗咬狗一嘴毛般的闹剧终于有了结局。
史昌营欺下瞒上,且过往劣迹斑斑,虽与法律意义上的罪大恶极无关,但以仆人的身份已确实无法再在国公府立足。所以被当场逐出国公府,且永不录用。
这货只是来帮工的,就此逐出去并不会涉及到多少利益纠葛,所以处理起来很是快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在史昌营收拾包裹离开的时候,莫说有人相送和安慰,就连正眼都不曾有人给过一个。可谓凄凉到了极致。
以这人的过往,这般离开显然是大快人心。
至于陈亮亮,他觉得……嗯,起码未来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吧?
在这场闹剧的处理结果中,并没有提到他,哪怕半个字都没有。
虽然他是这起事件的直接当事人,史昌营也算是因为他变成了死苍蝇。但自下午那老者带着钱照扬长而去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来找过他、以及问过任何话,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然而即便是遗忘也应该是刻意遗忘,因为他这个人好像不太好处理。
钱清肯定不愿意史昌营因为这事被逐出国公府,所以一定会找到钱盼盼。钱盼盼也肯定不怎么愿意,因为归根结底,史昌营这次的举动来自于她的授意。
逐人的主意当然来自“尊严”被冒犯了的钱照,所以这对姐弟必定会有交涉,于是钱照会就此知道钱盼盼为何要通过钱清让史昌营找茬。
这时钱照会很难办,因为一来身为弟弟,当然应该与姐姐同仇敌忾;二来就算钱照当时未明白,事后也肯定会明白陈亮亮与史昌营一样,同样是骗他、想利用他的人。
史昌营的为人太差,从钱照下午的一言一行来看,应该早就有将其赶走的念头,这次敢当面欺骗算是导火索,因此被逐出合情合理。钱盼盼在见到钱照态度坚决后,也不会因为一个可有可无还令人痛恨的恶奴与弟弟争执什么。
但陈亮亮呢?
同样是骗了钱照的人,就算钱照不计较,钱盼盼也不会想放过这个能让陈亮亮难堪难过的机会。
毕竟这才是第一天,显然还在气头上。
可……罚?
怎么罚?
把他逐出府?
求之不得呢!
那就搬出专门针对下人的家法?
不好意思,这里牵扯到钱照的老师了。
钱照的老师名叫柳原,确实是个很有些声名的饱学之士。
看得出来,钱照对柳原是很尊敬的,也好像很怕。
陈亮亮可是经过柳原认证的读书人,而且貌似还是个很有些才华的读书人。
家法是什么?
无非是体罚这些。
你国公府三房仗势逼一个读书人到你家为奴……逼就逼了,还要体罚这个读书人?
柳原会怎么看?
一旦传出去,别人又会怎么看?
不是说国公府不能,其实即便家法也就家法了,不可能真会因此受到多大影响,毕竟是显赫的国公府,所以这里说的是不值得。
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无所谓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何必呢?
所以……就冷处理咯,权当从未发生过。反正是自己家的家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最后陈亮亮觉得,他之所以推测了这么多,是因为这是能很大程度影响到他的大事。但对钱家姐弟来说,人家说不定根本就未当回事,也就是碰个头讨论几句而已。
……
天黑了已经有好一会了,大部分下人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也已用完了晚饭,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陈亮亮半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靠着床头默默的想事情,间或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舍友”们的问话。
问得无非是白天与史昌营之间的纠纷,已经少爷钱照与其的老师柳原。
身为将史昌营赶走的功臣,陈亮亮在国公府的第一天就成了下人中的“风云人物”,这自然会让其它人高看一眼。
他有五位舍友,其中一位便是早上打算帮他然后被史昌营罚的二柱。。
二柱的身材挺壮实,感觉其挺憨厚,人挺好。与这等人打交道不需要防备什么,很轻松,所以很得陈亮亮的喜欢。
就这么又过了一会,在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房门却被人推开了,一张脸探了进来。
“陈亮亮,少爷叫……少爷有……有请!”
陈亮亮笑了起来。
少爷有请?
而且应该是刻意交代了要用“有请”二字,这已经超出了主家对下人的范畴了吧?
……
如今已进入三月中旬,月儿已越来越圆。今晚的天气仍是不错,万里无云,银白色的月光洒向大地,到处是一片朦胧静谧。
似乎挺长时间未下雨了?
与钱照的碰面是在白天的那片林子里,此时园中无人,林中更是幽静。
林子中间有一片挺大的空地,空地上有桌椅,还有些诸如秋千之类的用具,看起来是个闲暇时休闲的地方。
钱照坐在一张椅子上,见他出现便站了起来,拱了拱手。
陈亮亮急忙拜了一拜。
“使不得,小的可当不起。”
钱照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你这可无趣了,难道你不知道我请你来就是因为你有趣?”
“有……趣?”
“对啊,你跟我姐的事我都知道了,没想到你是因为骗了她才被逼得进了我家,这如何不有趣?还有白天的事,连我老师那样的人都说你很有意思,足见你这人是真有趣。所以啊,你又不是那等石滚子压不出一个屁的唯唯喏喏之辈,以后没别人的时候,把我当你朋友就行。”
朋友?
陈亮亮抿着唇想了想,又揣摩了一番钱照的心态后,也拱了拱手,然后丝毫不客气的坐到钱照身旁的椅子上。
“这就对了嘛,这才像白天见到的你,是很有些不卑不亢的气度的。”钱照侧身看着他、赞叹道。
陈亮亮自谦的摇了摇头,然后呵呵一笑。
“白天的事,多谢了。”
“啊?我没做什么啊,不都是你自己争取的么?你谢什么?”
“我是说……你姐那里。”
钱照眨了眨眼,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是说把你晾着的事?”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