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阿瑾呼之欲出的情意漫了个洋洋洒洒,我好像知道他的相思苦从何而来了。不由得一叹,在心里为这可怜的多情人掬了一把辛酸泪。
龙瑾身为龙族圣女,自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姻缘来去,四海龙王也不会放任她选择。我记得当年我问过龙瑾,有没有想过自己可以选择。她说:“与其以后自己选择了后悔,我宁可不要选择,等待安排,未尝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给我省了很多本不该有的麻烦。”
龙瑾就是那样一个过分理智的人,她不允许自己失去,所以从不允许自己得到。
见龙拓已经喝的不知今夕是何年,躺在地上迷迷糊糊说着醉话,我这愁思也莫名其妙洒满了一地。晃了晃酒坛,咚咚的水声传来,看来还有不少,我叹了口气,挥了挥那些莫名其妙的哀愁,一口气干了酒坛里所有的酒,却还是过分的想倾诉。
酒一上脑,也的确不管不顾,与身旁醉着满嘴都是阿瑾的人言道:“你心悦龙瑾,龙瑾不知,你才得心伤。可我心悦京华,他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你说,我是不是要比你还心伤。”
“可我不,我一点都不难过。这才是最让人难过的,因为我心悦他,竟成了甘愿的一件事。只要他在我身边对我笑,我甘愿他装聋作哑。”
“你知道有的时候其实我特别怕他对我笑,你不知道那条死蛇最爱做的事,就是顶着一张人畜无害人神共愤的皮到处扮猪吃老虎。他笑着看着我的时候,我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或许他也是心悦我的。”
“然而,我连自己都骗不了。”
言罢,看着身旁还在嘀嘀咕咕念叨着阿瑾的人,顿时心生一种无力感。其实我当真是个怂人,那些不能与人言道的感情就算说出来,也是不会让那人听到的。
捏了个云头诀,将龙拓放于云头之上送去东海,东海龙王见了我再三作揖称自家孙子给我添麻烦了,我直道无碍,扭头要走却撞上了一个人鱼侍女。
我见她手持盘中有一紫藤鞭好生漂亮,便拿起来舞了两下,舞的东海龙王两腿打颤,脸色灰白。
舞够了,我将鞭子还给那娇滴滴的侍女,随口说了句没有乾坤鞭用起来顺手,东海龙王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坐到云头之上我竟开始浑浑噩噩了,传言好酒后劲儿足,诚不欺我。
我卯了劲作势要一股脑飞回青丘,无奈势头大却没什么力气,一混沌,我就从云头栽了下去,竟还不忘捂住自己的脸,只心念省的摔死,旁人一看是青丘圣女,得多丢人。
我紧闭双眼,感受劲风刮得脸生疼,感受周身略过的飞鸟,感受脑海中的波涛汹涌,却一直没感受到落地的疼痛,莫不是我飞的太高了,怎的这半晌都没落地。
我微微眯开一个缝,见飞鸟穿着云层飞过,却显得平缓许多。莫不是我喝太多,刚才的惊心动魄只是幻觉?正待我疑惑之际,抬头一眼便跌进那紫色的漩涡里。
我微愣,还未想明白辰之为何出现在这里,只听那人言道:“你兽耳冒出来了。”
这时我才发现他正揽着我腾云驾雾,我屏住呼吸阻止他身上的青草香气传来,却一直盯着他衣襟的蛟纹挪不开眼神,辰之低头敛眸,询道:“可还醉?”
我摇了摇头,言道:“吓醒了。”言罢忽的一惊,遥想三百年还未成人性之时就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其实哪是不害怕,只是害怕也依旧嘴硬。服怂之事,只在我爹娘面前言语道过。
今日竟如此轻易的就向这人明了怂,当真是喝多了酒,委实迷糊。
回过神来,我直起身子拂了拂袖口将双手拢着,那似乎比海水酿还醉人的青草香散了去,我这混沌的狐狸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问道:“你为何在此?”
“开始不想在的。”辰之言道。
我微怔,云层略过他雪色的锦袍带起翻飞的蛟纹。辰之一直将眼睛闭着,周身的气势逼人的紧。
我抚了抚头顶,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当真是回了兽形。
我轻咳一声,让自己还端得住青丘圣女的架子,捏了捏脉搏,灵力虽所剩不多但也足够支撑我回到青丘山顶,随后捏起诀道:“今日多谢上仙救命之恩!”言罢我翻上云头。
转身再看辰之,依旧同那日般清清冷冷,却一直垂着眸子。他今日着的是正装,那日第一次见他连头发都没绾,今日倒是加了冠,整个人端的如玉如月。
这人不动不言,我忽的想起那日他说的旧人,想来是某位哥哥的好友。
于是老老实实的拱手作揖,言道:“今日得上仙相助,回头定当同哥哥设桌酒宴好生款待。”
“不必。”辰之言道,“你几位哥哥都不太想见到我。”
我微愣,又听他言:“你可是有了心悦之人。”
我拢了手:“我们的关系好像没亲近到这种地步。”
这次愣住的,换成了他,关合的眼皮颤了又颤。
我再次作揖,言了声:“告辞。”便向青丘山驶去。
辰之这个人总能让我生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他的话很奇怪,举动也很奇怪。并不是哥哥好友,那日却说来见旧人。我与他今日是见得第二面,却问我心悦之人。
委实,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