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派人去叫医生了，马春科！”那个女人声音颤抖地说，“请别让他激动，他现在很痛。几分钟前，他刚从江明的船上过来。”
“现在春林在什么地方？”
“他正在停船。刚才就是他告诉我得派人去找你的。”
“做得对。方路，听得见我说话吗？”
方路的眼睛滚动了一下，看着马春科在对面的床铺上坐下，离他有一两英尺远。
“你好，马春科！”他轻声说。
伊梦看了看他的本命元宠。那是一只雪貂，非常安静地躺在他的脑袋旁边，身体蜷曲着，但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睛，跟他的眼神一样呆滞无光。
“出了什么事？”马春科问。
“本杰明死了！”他答道，“他死了，本杰飞被人抓住了。”
他声音沙哑，呼吸微弱。他停下来，他的本命元宠痛苦地挺直身子，舔着他的脸颊。这又给了他一点儿力气，他继续说：
“我们打算偷偷到神学部里去，因为我们抓到的狴犴中，有一个告诉本杰明说，他们的总部就设在那儿，所有的命令都是从那里发出去的……”
他又停了下来。
“你们抓了狴犴？”马春科问。
方路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他的本命元宠。本命元宠一般只跟自己的主人说话，不跟别人说话，但有时也有例外。
它说：“我们在临冬城抓了三个狴犴，逼他们交待了他们给谁干、命令从哪儿来的等等，但他们不知道那些孩子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是在北方，到了覆霜城……”
她不得不停下来，急促地喘着气，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然后才继续说：
“后来，那几个狴犴就把神学部和封雷长老的实情告诉了我们。本杰明说，他和本杰飞去闯神学部，胡开拓和邱山去了解封雷长老的情况。”
“他们这么做了没有？”
“我们不知道，他们再也没回来。马春科，好像我们每做一件事，他们事先都知道似的。说不定胡开拓和邱山一接近封雷长老，就都被活捉了。”
“再接着说本杰明！”马春科说。他听见方路的呼吸更加急促了，看见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方路的本命元宠焦急、疼爱地轻轻叫了一声，那个女人往前走了一两步，双手捂着嘴，没有出声。本命元宠微弱地接着说：
“本杰明、本杰飞还有我们便去位于白厅的神学部，发现了一个小角门，看管得不是很严。我们在外面等着，盯着看。他们打开锁，就进去了。还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听见有人吓得大叫起来，本杰明的本命元宠飞了出来，要我们帮忙，然后又飞了进去。我们拿出刀，跟着她跑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到处都是疯狂的身影和声音，令人恐怖地到处移动，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于是，我们便四处摸索着，但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一阵大乱，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本杰明和他的本命元宠就从我们头顶上方的一个高高的楼梯上摔了下来，他的本命元宠吃力地想把他扶起来，但已经没用了，因为他们摔在石头地上。不一会儿，他们俩就全都死了。
“我们根本就看不见本杰飞，但他的惨叫从上面传来，把我们吓坏了，惊得我们都动不了了。就在这时，一枝箭从上面飞来，射中了我们的肩膀，并深深地扎了进去……”
本命元宠的声音变得更加无力，受伤的人呻吟了一声。马春科向前倾着身子，轻轻把床单向后拉了拉，方路的肩头上，一枝羽箭的箭尾向外突着，箭杆和箭头深深地扎进了这个可怜的人的胸膛，只有大约六英寸还露在皮肤外面。伊梦觉得一阵眩晕。
外面码头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马春科坐直身子，说道：“方路，医生来了。现在我们走了，等你感觉好些的时候我们再长谈。”
往外走的时候，他拥抱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肩膀。在码头上，伊梦紧紧地靠着他，那里已经聚了一群人，交头接耳，用手指指点点。马春科命令江明马上去报告夜天，然后说：“伊梦，等我们一知道方路是否能挺过来，我们就要再讨论一下乾坤盘的事情。孩子，你现在到别的地方找小朋友们去玩一会儿吧，我们会派人去叫你的。”
伊梦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开，来到长满了芦苇的岸边，坐下来，往水里扔着泥巴。有一点她很清楚，虽然能读懂乾坤盘，却并没让她感到高兴或骄傲——她感到害怕。不管是什么力量使那个指针摆动、停止，总之，它像一个富有智慧的生命一样能够做出预测。
“我猜这就是一个催命的鬼魂！”伊梦心里默默的想着。有那么一阵子，她很想把这个小东西扔到沼泽地里去。
“要是有鬼魂，我就会看见的！”小不点说，“就像修道院的那些老鬼似的，虽然你看不见，可我能看见。”
“鬼魂并不是只有一种的。”伊梦指责道，“你不可能全都看得见。不管怎么说，那些没有脑袋的老长老又怎么解释呢？你要记住，是我看见的。”
“那只不过是黑夜里的黑影而已。”
“不是黑影，是真正的鬼魂，你是知道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鬼魂在移动这个指针，肯定不是那种鬼魂。”
“可能不是什么鬼魂，”小不点儿固执地说。
“哦，那还会是什么呢？”
“也许是……也许是基本粒子。”
伊梦轻蔑地笑了笑。
“就是有可能！”小不点儿坚持道：“你还记得轩宇楼帮派基地的那个‘光子风车’吗？”
轩宇楼帮派基地有一个非常神圣的东西，被存放在教堂里面高高的祭坛上，上面盖着一块黑色的天鹅绒布，跟包着乾坤盘的那块布一样。有一次，她陪帮派基地帮派基地的图书馆长去参加弥撒，见过那个东西。在祈祷达到高潮的时候，代理主教就会掀起那块布，昏暗之中露出一个玻璃圆穹，里面的东西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接着，他拉一下拴在百叶窗上的一根细绳，让一缕阳光照进来，径直落在那个圆穹上。这时候，里面的那个东西就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像风向标似的小东西，上面有四个叶片，一面是黑的，一面是白的。光线一落到上面，这个东西就开始转起来。这么久伊梦并没有忘记在飞舞着圣光晶核的光线中旋转的那几个小叶片。在他们回家往帮派基地走的时候，图书馆长说，不管它们意味着什么，总之它们很快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光子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