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雨夜,男人放肆的笑声,夹带着风声的皮鞭,以及寒光凛冽的刀子……
陆星野的眼眸不自觉地泛出血红色,左手在琴键上飞舞而过。并不是悦耳的琴声,而是凌乱嘶哑的声音,像是人在难境里的咆哮和嘶吼……
主卧里,王妈伺候着顾安璃喝了蜂蜜水,看她懒散无神,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顾安璃看出她有话想说,大抵猜出她想说什么,无非是劝她不要和陆星野生气,所以,就当做没看到,翻身睡过去。
王妈见她躲避,也知道自己遭人烦了。
可当那嘈杂凌乱得不成章法的钢琴曲,幽幽叹息了一声,有些话忍不住低喃出声:“少爷……少爷都六年没有碰过钢琴了……”
顾安璃心一紧,乍然发现,自己也的确没见过陆星野弹钢琴了。六年前,他是钢琴王子,唱歌、跳舞,多才多艺。而六年后,仿佛变了一个人。那些过去的辉煌事迹似乎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什么原因?
顾安璃转过身来,慢慢坐起,依着枕头说:“他、他为什么没再弹钢琴了?”
“不是很清楚,想来跟六年前的绑架案分不开。当时,少爷脱险回来,嗓子就有些说不上话。在那之后,不能唱歌。夫人很伤心,劝他一心弹钢琴。可是,少爷发火了,跟夫人大吵一架。唉,两人冷战了好多天呢。”
“夫人知道吗?为什么不再弹钢琴?”
王妈摇摇头,等她喝完了蜂蜜茶,就拿了杯子离开。
顾安璃在床上想着王妈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跟陆星野再遇也很久了,他很少过问她以前的事,她何尝不是。他们倒也算默契,不过问彼此的曾经。只是最近,他管她管得太严了,还让人监视她。
顾安璃想着,就慢慢睡去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熟悉的气息,好闻的味道,莫名有安全感。她没有醒来,而是更舒服的睡去。
陆星野在床前站了一会,坐下来摸她的头发,很轻柔的动作,温情脉脉。他不喜欢她把别人的事都揽到身上,他希望她把所有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可是,她总是太单纯,容易被别人的三言两语骗去。
陆星野看了一会,站起身想要出去。
可手机铃声响起。
他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手机,而是看到了顾安璃身边的包包。
手机在包包里?
他想着,弯下腰,把包包拿了过来。为了怕声音吵醒顾安璃,他静音了,拿出了卧室。他不知道,他走之后,顾安璃睁开了眼眸,那眼神冷冷中隐隐带了失望。
他竟然私接她的电话。
会是谁的电话?
陆星野走出卧室,轻轻关上房门,走了好远,才停下脚步。他没想到贝律铭会给顾安璃打电话,挖墙脚挖的还真快。
他讽刺地想着,就接通了,也没有开口,听到对方说:“安璃,有事?”
安璃?
还真是亲密。
贺临渊认识顾安璃那么久,还是一口一个顾小姐,这人可真会拉关系。
陆星野没有说话,对方等了一会,又继续道:“你发短信时,我手机不在身边,所以没有接到。现在看到了,就忙回了。安璃,你生气了?”
还真是会讨人喜欢。
罕见啊!
向来都是别人哄着供着的贝律丞竟然也会如此小心翼翼、低声下气。
还真特么动了心?
陆星野握紧手机,心里怒火翻腾,面上冷冷道:“我是陆星野。”
无比尴尬的沉默。
当然这尴尬沉默的是贝律丞。
贝律丞没有想到会是别人接了顾安璃的电话,陆星野,他一定是故意的。是想要看自己如何挖角么?
贝律丞想着,竟气得笑出来:“有意思吗?如何?我的表现是不是很让你满意?”
“不知羞耻!顾安璃,是我的妻子。”
“你们好像没有结婚吧?你似乎连她是你正牌女友的身份也没有宣告天下。陆星野,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又为她做了什么?连一个女子最需要的东西,你也无法给她。”
陆星野气得大喝:“闭嘴!你懂什么?”
被大喝了,贝律丞没有丝毫生气,而是笑着讽刺:“恼羞成怒了?这就承受不住了?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顾安璃这人我还真看上了。我贝律丞活到现在,真看上一个女人太不容易了。所以,顾安璃,是我的。”
最后六个字,声音满是笃定和高傲。
“做尼玛的蠢梦去!”
陆星野低吼一句,挂断了电话。他烦躁地在走廊走了几个来回,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这件事。贝律丞来者不善,肯定不能让他和顾安璃多接触。
如何阻拦两人联系?
这个来电要删掉。
他的号码要拉黑。
可这样是不是显得他太无能了?
竟然要靠这种方式留住自己的女人?
陆星野思考良久,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转过身回了卧室,把手机放回床边的包包里。他又看了眼背对着他熟睡的女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她的头发。
“我该拿什么爱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他在心中喃喃,坐了会,又离开。
顾安璃在他关门之后,又睁开了眼。转过身,坐起来,看着自己的包包。他拿了她的手机,接了她的电话。
会是谁打来的?
找她什么事?
她想着,伸手去拿包里的手机。她翻开通话记录,看到来电是贝律丞。她愣了一下,又很快想通。之前,她给他发过短信。如今,他会回个电话,很正常。
顾安璃拨通了贝律丞的电话,声音温和有礼:“是贝先生吗?我是顾安璃。”
那边安静了约莫3秒钟,淡淡应了声:“嗯。”
顾安璃听出对方态度的冷淡,有些想打退堂鼓。她跟贝律丞真的很不熟,贸贸然去请人家帮忙,似乎说不通啊。而且,顾安雪那件事也不算小事,贝律丞会愿意沾染这块烫手山芋么?
顾安璃心里忐忑着,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嗯,贝先生,多有打扰,真是抱歉。但是,我有件事,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
“嗯。明天心悦咖啡厅,10点,我等你。”
“啊?”
顾安璃惊讶了一声,有些没跟上对方的思维。
这也进展太快了!
“有问题?”
“额,没,没问题。”
“那就这样。”
简单四个字,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顾安璃浑浑噩噩的,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打完电话,她好长时间,都在发愣。贝律丞这是什么意思?也没问她大概什么事,就约她见面。他一个大导演真的那么闲吗?
顾安璃有些理解不了这些精英人士的想法,所以,很快就抛到了一边。她起来洗洗弄弄,换了一件崭新的棉麻质地的过膝长裙。
出了卧室,直奔楼下客厅。
“小姐,这头发还湿着,怎么也不吹干?都秋天了,还是有些冷意的。对了,你这是要去哪里?”楼下打扫客厅的王妈看到她,出声问。
“嗯,要去医院看诺诺。已经大半天没见了,不知道有没有闹人。我也不放心护工照看,必须去看看。”
顾安璃解释着,拔腿就往外走。
王妈赶忙拦住她,解释道:“小姐等一下,等一下。少爷已经出门了,说是把小少爷接家来。你放心,咱们别墅里有医术很好的私人医生,不会有什么事的。”
“陆星野安排诺诺出院?”
“嗯,是的,他没给你说么?”
顾安璃摇头,心里自嘲,他做事可从来不跟我商量,也不屑跟我解释。他就是那么独断专行,而且,越来越爱控制她。
此刻,顾安璃是这样揣测他,却不知,他只是不想这些事去烦她的心。她身体不好,前几天才生了病,医生说是忧思成疾。他是爱她,可她却全然理解不了。
为什么理解不了?
心有隔阂了。
他们之间本来就重重隔阂,如今,又添上了囚禁、监视的怨愤。
顾安璃没再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等他们回来。
大概五点多,夕阳的余晖染红半边天的时候,陆星野把许诺接了回来。与他一起的,还有平时照顾许诺的护工。
“姨姨,姨姨,抱抱。”
许诺身体好了很多,大半天没见到姨姨,心里想的不行。还没进客厅,就喊人抱他。
“这么想小姨,爸爸抱你不好么?”
陆星野声音温柔,笑容宠溺。他对许诺也算是尽了父亲的心。
许诺一直很喜欢他,这时候听他这么说,心里再想小姨抱,也没法开口了。他是个懂得感恩的小大人,知恩图报是小姨告诉他的做人原则。
“那好,干爸爸抱吧。只要干爸爸不嫌我重就好了。”
“你有多少斤了?称了吗?住了几天院,会应该瘦了。”
父子俩聊着天,王妈听了,一旁道:“那今天小少爷回来,我多做点菜。保他两三天就都长回来。”
许诺笑着说:“好,要喝西湖牛肉羹,要吃糖醋鱼,还有清蒸虾……”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菜,王妈都一口应下了。
顾安璃看着他们熟稔又亲昵的相处,心里五味杂陈。说陆星野厌烦她的事,厌烦顾家的事,也不对,起码他对自己、对许诺,都是尽了最大的耐心的。
可他为什么就不能伸出贵手帮帮顾安雪呢?